三少爷的剑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寒光十九洲。 古龙笔下的剑客，多半是多情又孤独的浪子。李寻欢是，谢晓峰亦是。一柄长剑，写意孤独，这是江湖，也本是孤独。 燕十三 “自我出道，就成为三少爷的影子，不管我多么努力，我所做的一切都被当成他的传奇”当燕十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难分清楚这是难过还是愤懑。当燕十三看到三少爷的衣冠冢时，谢王孙的那句“失去了最好的对手，就等于失去了知音，琴就会变得很寂寞”真的就是燕十三颓废出门的落寞状态。湖面孤舟飘荡，当他把剑葬进湖底时，一个属于剑客的豪迈也埋进了心底。 寻欢苦海镇，独葬百花林。命不久矣对手不再时，江湖也没有了意义，人生不过混吃等死云云而已。但是人生何处无相逢，在这里，他又偏偏遇见了没用的阿吉，碰巧传下了自创的十三剑。但他笑着说出我以后要做好人的时候，似乎那个黑化的燕十三真的就躺在了木棺中。他后来成为了盖世英雄，在镇子人的心中，他比劳什子三少爷更厉害，他敢独霸晓月楼，他敢劈杀大老板，他的到来让穷人不会被所谓的武林中人被欺负。在众人眼中，他是燕十三，独一无二的燕十三，不是三少爷的影子。 “三少爷没死！”这样一句没有明辨真假的话便惹的他四方咆哮，剑意四起，正要屠戮大杀四方。但他得知没用的阿吉就是谢三爷时，随地大躺放弃搏斗的反应又惹人啼笑皆非。这是真的剑客，敢爱，敢恨。一生的存在只为打败自己的对手，剑之大道，率性随意。正如他的剑法，忘其形，如其意。 燕十三和三少爷最后于山顶的决斗，没有形态，斗的是意识，斗的是剑客之间的惺惺相惜。当三少爷把燕十三的剑一下下打击在空中时，仿佛就是燕十三当初把那只蜘蛛击打在空中迟迟不会落下的一幕一样。三少爷说出“来世我们再做兄弟”那句话时，燕十三的眼中，是一种释然，一种超脱。活过一世，败在唯一的对手手下，此生无憾矣。

竹叶青 “心中千万不能生恨，回鞘勉强的剑是非常危险的。” 他接过慕容秋荻手过的剑，然后走向玲儿的跟前，玲儿的双眼满是期待，满是憧憬，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剑，是刺往自己的胸口。他可以为爱的人，背叛尘世的一切。 竹叶青，很醇，很危险。这是燕十三初次见面的不留痕迹的评价。从小伴随在慕容秋荻身旁做书僮的她，却自幼心仪慕容秋荻。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慕容对他的多一眼喜欢。 “你配不上那个人” 慕容已经把话说到死 “我可以等，等那个人喜欢我。”竹叶青下定了决心。 “我现在是天尊了，你还爱我吗” “你不可以爱他” 这是他死前说出了最后两句话。 为了慕容，他可以背叛武林，豪夺天下，在慕容秋荻面前他可以只是身旁一个小小的书僮，身后他为了心中爱人的梦想夺得武林江山毫不手软。 让他死前扑倒在慕容的怀里，却想不到是慕容给了他最后一剑。这一剑，刺出了阴阳两别，刺出了慕容的薄情寡义，也刺出了竹叶青心底最纯净的一滴血。

慕容秋荻 女人最动人之处，就是可以恨自己爱的人不能自拔。一边是美好的江山美图，一边是心爱的枕边人。她是矛盾的存在，她爱三少爷，她也爱三少爷带给她的大好江山。在她眼里，最后是野心占得第一。“你随我意不开心，我随你意也不快乐。尊卑贵贱谁也改变不了，太阳本就高悬于苍穹之上，你为什么非要拉到淤泥了，你别妄想了。”这是她对谢晓峰用近乎哭的腔调说出的一段话。在她眼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爱三少爷，她不爱阿吉。 临死之前，她指着竹叶青对三少爷说：“你看，还是有人爱我的呀，但是我更希望你爱我。”本是抛剑，却在剑后暗藏匕首，我死了，但是我爱你，所以你要陪我一起死。相信这是她对三少爷最想说的话。 她很爱三少爷，但她很自私。自私的爱和霸道的野心造就了她的凋零。 世界上有人爱你，所以你要好好爱别人。好好去爱身边人。

小丽 老鸨说，最难伺候的客人，当然是最下贱的妓女招待。于是，最难伺候的客人，最难讨的账，都是小丽。 小丽是娃娃，是家里的公主，也是晓月楼的贱妓。 老母说“她最应该是家里的公主，他为了全家吃肉，去大户人家做婢女了。”满满的愧意，满满的欢喜 。 “我把我给你，你带我离开晓月楼好不好，你去学剑法，武林中人最厉害。”她用近乎央求的语气对阿吉说出这样一句话。可见争着拉客人，靠着自己的身体苦钱养着一家人，他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我有一百多两银子了，我想以后买块地，一家人一起过着农户的日子”这应该才是她最真实的梦想。 “你喜欢的是一个身份，我喜欢的是一个普通人。”她在面对绝户的情况下，敢站出来对慕容说出内心对三少爷最真实的爱。 “有一个肯替我挨刀的男人在身边，这世上还有什么让人害怕的事情。”说出这句话的女人，只怕惹的全天下女人的嫉妒。 三少爷 思一头，怨一头，天老地死复何求，劝君莫轻生，冥冥成败，仅风流。 这是燕十三念出来的，但更适合三少爷。 人中黄 木樨香 金汁两桶 小心提防 这话是阿吉说的，还是三少爷说的。 没用的阿吉，剑客三少爷。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是选择失忆，还是不愿想起。多情剑客无情剑。 一柄剑，一身技，不忍动女人分毫。最后侧目不忍刺向燕十三，是惺惺相惜还是手足同情。 一把剑，一介良妻，一生江湖，一世归宿。

影子 每个人，都活出自己影子的另一重。 三少爷活成没用的阿吉，书僮活成邪教尊上，恶人活成了好人，家中的公主活成了贱妓，天之娇女活成了对立的阴暗面。 江湖的每一个人，都不止一种活法。江湖的每一个人，除了自己的影子，都很孤独。一柄剑，就是一番孤独。浪子不回头，燕十三死了，另一个燕十三活了。心中的人死了，有人代替好好活着。 有人说，这是一个伤心的故事。但茫茫人世，又何尝不是处处也有伤心人。无论伤心与否，他们，都愿意活在江湖，不顾后果。毕竟，但自己做的一切都知道了后果，人生，就没有意义可言了。

好久不见小宝，再见时他已经上了我可能再也不会去看的综艺。很幸运的是他依然是那个小宝，半生摸爬滚打，始终不忘初心，也难改脾性，不以为然的依然不以为然，忍不住要怼依然要怼，虽然有多了点油滑，倒依然不失耿直与底线。

感叹一下小宝三兄弟的发量和身材保持情况，这个真是看遗传的啊~~顺带聊表我对三兄弟中姜大卫与秦沛始终如一的热爱。

三兄弟中，我的排位是这样，论演技：秦沛>姜大卫>小宝；论气质与魅力：姜大卫>小宝>秦沛；论巅峰期颜值：小宝>秦沛>姜大卫。

但是论才华，好吧，多届金像奖最佳编剧加导演的小宝毫无疑问笑到了最后。

（我偷偷承认我虽然也爱小宝，但更爱姜大卫。）

小宝和他的哥哥们，性格都十分鲜明。真诚坦荡这一点，仿佛是骨子里带来的，武打明星出道的尔冬升，一上来就毫不讳言自己讨厌武侠，原本想做乐队，没想到19岁就被拖去演了《三少爷的剑》，一部正得不能再正的古龙原著楚原导演的武侠电影。当时的楚原人有楚百万楚千万之称，加上古龙武侠一时风头无二，两人加起来就是票房绝对保证。果然，小宝一炮而红，马上跻身邵氏一线红星。别人觉得是天大的好机会，他只觉得“小孩演大人，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我有钱，我就把这些片子都买下来烧了。”就这么心直口快，就这么杠……

很多很多年后，尔冬升重拍《三少爷的剑》，心里依然不忿，“你不要以为我对这个戏有很深的情结，当年想拍是因为古龙先生的小说里，这个比较适合改编电影，这回想拍，完全是因为想跟徐克合作，3D技术还算是一种新的表现方法”，一脸风淡云轻往事已成烟花的“我就是不在乎”，但作为尔冬升的电影处女作，近四十年后再重拍，要是没点情结，那才是见了鬼了！毕竟，这是号称厌恶武侠，看不懂武侠，几乎把武侠电影骂成屎的尔冬升，一生导演的唯一一部武侠电影啊。

就像四十年多年前，两个哥哥都已经非常有名且有钱，还愿意资助他的情况下，小宝舍弃了去加拿大读书的机会却出乎意料进了演艺圈，还口口声声说不是自己的主意——信你就出了鬼了。

小宝，你就是傲娇了一辈子……

在古龙中后期小说中，《三少爷的剑》评论相当两极。比起当时恶评如潮但事后却逐渐被人认可的求变之作《流星·蝴蝶·剑》、《天涯·明月·刀》，或者《剑花·烟雨·江南》、《七种武器》（实际上是六种武器）这样的散文诗作品，《三少爷的剑》表达的情感更极致，更强烈，更痛苦，因此它也就注定了更独特，理解起来更费力，改编更不讨好。时至今日，它也没能出现一部经典改编之作，即使有过的改编，也将它拆得七零八落，仅保留了原著的一个空壳。

但毫无疑问《三少爷的剑》，是古龙最“江湖”的一部作品。不知道古龙是否想要真正展开去刻画他心中的江湖人，但此后，他的作品质量便随着他的身体状况一样每况愈下，仅有偶见闪光短品，再无肆意挥洒的好长篇。

我想，大约，《三少爷的剑》已经是古龙一个武侠颠覆般的极致，那份江湖人的落寞、孤独、自我怀疑和否定，都到了一个极致，从此之后，古龙似乎就看到了自己的极限，他一生所追求的东西，他所能达到的程度，甚至他人生的意义……这些模模糊糊的东西都让他觉得空虚，觉得恐惧。他就和他小说中的谢晓峰——甚至是每一个他作品中的浪子那样，选择了自我放逐，再也踩不到大地。直到写《猎鹰·赌局》，才些微的感受到一些重新寻回的生命气息。

尔冬升徐克的十年磨一剑，磨出来的只是一声叹息。好在徐克的审美再差也不会差到张艺谋的程度，因此还有那么五分钟，我回忆起了古龙笔下的江湖。

“剑气纵横三万里

一剑光寒十九洲……”

《三少爷的剑》一开始，便以剑营造了一份广阔苍凉，燕十三独立挑战江湖各大高手，一剑夺命，寻求的是似乎不是“胜”，而是“败”——一个能够阻止打败他的人。他在剑上孤注一掷，杀完人却就连酒也喝不起，剑上的宝珠都被他卖了换银子——这是古龙笔下典型的江湖浪子。活过今天，没有明天，也不在乎有没有明天

“翠云峰，绿水湖，谢晓峰……”

谢晓峰则不同，和大多数古龙笔下的正面角色都不同，他几乎拥有一切：父母、家世、爱人、儿子、再加上可怕到成了传闻的剑术天分。就像古龙说的“这个人一生下来，就仿佛带来了上天诸神所有的祝福和荣宠……他的一生中，无论谁都很难找出一点缺憾，一点瑕疵。”

古龙其实不喜欢这类人物，比如连城璧，比如公子羽，比如蝙蝠公子——总之，都是些反派大BOSS。也许是幼年的坎坷贫寒，他对这一类得到所有光荣和宠爱的人物总是抱着强烈的敌意，直到他写了谢晓峰。

认真的谢晓峰。

林更新这个选角一出，当时就是一片哗然，很希望被打一次脸，但最终发现，始终，林更新就只有颜值还算在线。

据说，何润东的燕十三是本片硕果仅存的亮点，但其实，真是只是其他人陪衬出来的，这个造型，真是吐一血……

“他从不轻视任何人，所以他对敌时必尽全力……一个人对敌时若是必尽全力，剑下就一定会伤人……他平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他的杀戮太重了。”

认认真真，用尽全力用剑的谢晓峰，于是就成了“没用的阿吉”，一个妓院龟公，挑粪工人……总之，什么卑贱的工作他都去做，只是不愿意再回复成天下无敌的“谢晓峰”。

这是古龙的魅力，他的人物总是和现实社会走得太远，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一些其他武侠小说家甚至其他中国小说家都几乎不会去想的问题。

不是家国大义，不是民族存亡，只是事关自己生命的几个小问题，类似于“我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一类，装逼得一塌糊涂，却又能在某个时间瞬间击中了你。

谢晓峰很“轴”，因为人过中年的他曾得到过一切，享受过一切，于是就活得更加纯粹，更加一根筋。他已经尝到了“天下无敌”的滋味，那背后深深地虚无让他害怕了，他逃走了，成了一个“空心病”患者。

可是，在所有关于《三少爷的剑》的改编中，从来都没有捅破过这一点，林更新的逃是因为被逼杀人，是想“回到泥土里”的生活，何中华的逃是因为卷入了皇权斗争，又太过痴情，背负太多责任和重量，尔冬升，则是年轻人遇到了叛逆期，为名所累，索性怀疑起了自己所有出生的资本（典型的热血左派青年风格），古龙的小说也从来没有人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这都不是谢晓峰，真正的谢晓峰，只是一个江湖人，一个自私的只为自己活着的江湖人。

一个孤独到骨子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多余重量的江湖人。

所以慕容秋荻的“爱”，燕十三想要得到的“胜”，将他带到人生极致的“剑”，还有家人、朋友、地位、声望、家族的荣光……这些别人想要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

他想要纯粹的活着，剑道，对他而言并非剑本身，而是人生之道。那一道寒光，是生命的全部，也是生命的巅峰。

何中华版本的《三少爷的剑》，拍摄于2000年，是很多人的童年记忆，但不幸，从那时到现在，我都无法忍受那腻歪的剧情（而且凡是和政治斗争沾上边的古龙改编都让人难以接受）。所幸还有经典的慕容秋荻可看。

有些事，确实叫做“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那个答案，也许就藏在剑里。当然，也有可能藏在画里，藏在笔中，藏在一个音符间，藏在你执着的那一点点依靠它生活下去的希望里。

所以谢晓峰，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想看看燕十三的那第十五剑。

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的的第十五剑，用一个人全部的生命培育出的第十五剑。

尔冬升把整个古龙核心的十五剑都删掉了……看样子小宝是真的不喜欢古龙。

燕十三也是一个孤独的江湖人，但他的孤独，没有谢晓峰这样彻底，这样透心凉的寒冷，他尚且能把人生的意义都放在“胜”字上，因为他不像谢晓峰那样得到过一切，或者说正因为他一无所有，他的心，反而能心无旁骛的沉浸在对“胜”的追求上。

直到他对谢晓峰的孤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直到他救了谢晓峰又不知不觉把他当成朋友，直到他不想杀他了。

然后命运把他推向了一个极端尴尬的境地，他领悟了第十五剑，

“除了这柄不停震动的剑之外，天地间已没有别的生机”

——流水干枯，变化穷尽，生命终结，万物死亡！

因为这一剑就是“死”。

……

不是不可以死，但，却绝不能被死亡控制，更不能被死亡打败，被死神利用。

原本一无所有，刚刚开始感受到生命美妙的燕十三，于是心甘情愿的死在了这一剑上。死在这一刻已经融入他的骨血，除了自我毁灭再也无法毁掉的一剑上。

这个悲剧，却似乎是生活的常态。你原本为之孜孜不倦的一切，其实都在毁灭你。当你拥有它时，其实你已经被毁灭了——因为你已经彻底的被它控制，再也无力回头。

英雄去打守护财宝的毒龙，于是他们变成了新的毒龙。

这才是燕十三不惜一死也要战胜的宿命。

谢晓峰不是三少爷，谢晓峰也不是没用的阿吉，谢晓峰只是谢晓峰，所幸最后，他终于找回了谢晓峰的身份。

然而，燕十三所追求的极致，何尝不是“死”了。死是一切的终点，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终极问题。只有死才能回答一切疑问，湮灭一切答案。

所以，燕十三和谢晓峰的对决，不是为了胜败，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爱情，不是为了江湖的漩涡和纷争，他们的对决，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修行，为了验证自己的修行——或者说一句特别装逼的话，只是为了验证那一种可感不可说的“境界”，一种“心的状态”。

到了这个份上，胜败输赢，爱恨情仇，都变得毫无意义，不值一提，只剩下生命本身的苍凉，反复的追问着，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什么？

就好像我们每个人到了一个阶段，都会产生的自我怀疑，我们所得到的一切究竟有何意义，而我们所失去的，却真真实实从手里滑走了。

“该得到的还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当到了那一刻，你是否感受得到，那种透心的孤独了？

徐克的画面感并不弱，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他逐渐失落了什么，或许是时代变了，武侠的式微是否已经无可挽回？

《三少爷的剑》是一部很难很难把握的小说，那一剑，刺破的不是这个风云变幻的世界，只是我们每个人成长中的体验，也许很多人终其一生也达不到那个境界，他们不会自我怀疑，不会自我反思，只要能有吃有喝，拥有那种平凡的幸福他们便觉得很足够，他们不会去想，生命中还有一些也许更深刻的体验。

当然更多的人，总会热衷于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金钱，物质，房子、车子……是否叱咤风云，是否呼风唤雨，是否建功立业，这些当然可以填补人生太多的空白，但也许他们也不敢想，再往高处走，究竟会有怎样一番风景。

当然，还是有一些人，特别是像古龙这样的人，他们的人生意义便是不断往前走，去修行，去感受，去思考，死亡或许能阻止他们，但却无法击垮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会疲倦、恐惧、空虚和孤独。因为生命原本毫无意义，在你赋予它意义的同时，就已经是西西弗里的石头一样，徒劳的可笑，却那么真实——另一种区别于你能抓在手里的真实，那是源自人内心的真实。

确确实实，有些东西有境界的高下，却无对错可言。

终归，是没有电视剧或者电影，能撑得起《三少爷的剑》的格局。

1977年《三少爷的剑》是一部非常正统的武侠片，纵然楚原的布景细腻幽深，但终归少了那样的落寞和寂寥，空阔和深远。剧情也大变，狄龙扮演打酱油的傅红雪，姜大卫则演了一个猴般上蹿下跳的疯子，一出手就秒杀了所有人，破坏节奏且莫名其妙。不过这部电影，有许多烟火气息，有许多让人难忘的对白和经典的场景。在所有《三少爷的剑》的改编中，这版是最好的一部。只是电影中20岁的谢晓峰，并不是书中那个人到中年的谢晓峰。

小宝终其一生，似乎也不能。

小宝当然是个好导演，一生挑战了无数不同题材不同质地的作品，经典不断，《新不了情》、《旺角黑夜》、《色情男女》、《门徒》……应当说，小宝一生，确实坚持了他想搞乐队的那份初心——他比谁都憎恶社会的不公与争斗，厌恶权力也不喜富贵功名，他想要积极介入社会生活，想要去反应人间的喜怒哀乐，更想要通过电影让这个世界有所改变。嫉恶如仇的他尤其关注边缘人物与被欺侮被损害的弱势群体，厌恶高位者肆意践踏他人还美化自己的虚伪矫情，对底层充满理想化的同情，身上自带摇滚青年的热血豪气，一如1977年的《三少爷的剑》中他扮演的谢晓峰。这是小宝身上，最可贵的品质，也是他最吸引人的魅力。

中二青年尔冬升

十九岁的小宝扮演的是中二青年谢晓峰，而不是古龙原著中深陷人生危机，努力和油腻抗争的中年抑郁症患者谢晓峰。小宝一生，似乎都没有走出这个青年的形象，那是最美好的小宝，英俊、热血，生气勃勃，怀揣改变世界的梦想……出走半生，小宝始终是小宝。

因为这一价值观，他找不到武侠与现实人生的连接点，总觉得那都是胡扯，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流量爽剧，既不激励人，也不打动人，更不能展现真实人性。我觉得，小宝骨子里应该看不起武侠，看不起王晶，更不可能看得起郭敬明。在综艺中，他已经非常非常克制。（毕竟他有点像个老炮，连提携他的楚原和古龙，翅膀没硬都敢讽刺开涮。）

然而即使是他，也冥冥之中，也会被《三少爷的剑》中一些东西所吸引，或许是谢晓峰对人生的真诚，抑或那股有点激进左派的傻劲：愿意舍弃自己所有去和底层人物一起生活，一起共情。

更有可能，是他未曾触摸过的一些什么。例如，身份的迷惑，境界的缺失，让他在时隔近四十年后，再次挑战了这个题材，热情洋溢地表达“要回到泥土里生活”（小宝还真是要和“和底层打成一片”）的愿望，甚至还比古龙原著与1976年的电影更进一步，让打败天尊放弃天下第一憎恨自己出身厌恶权力斗争的林更新带着毁容的底层“妓女”小丽去浪迹天涯重塑武林秩序（好吧，小宝你逻辑有点乱）……

但古龙原著中的出身高贵拥有一切的谢晓峰，其实从未真正融入这些“低贱”的人，他始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比如，他知道娃娃心里比谁都干净，但还是无法真正接纳底层妓女的小丽。这也更符合人性和现实。

当然古龙也确实写过真正放弃一切回到泥土里的人——傅红雪。但傅红雪的出身不明，身份也同样低贱（杀手），甚至还是个癫痫病人……

应当说，除了宗教之类的强大“他者”力量，谢晓峰永远难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回归泥土，回归田园。底层的复杂，也远远超出中产以上年轻人的想象：因为生活环境的残酷，他们更不容易成为善类（绝非讽刺或是恶意贬低，正因为自己出身底层，才更明白这一点）。林更新版《三少爷的剑》中的慕容秋荻看明白了，年近六旬的小宝还是没明白。电影硬拗人物的代价很惨重的，小宝拍的《三少爷的剑》评分只有4.9……

（简而言之，就是谢晓峰也“作”，小宝也“作”，当然，他们“作”的方式和动机不同。）

虽然有点傻，虽然脱离实际的人很可能是他自己，但小宝那点二杆子的气质，不正是我们爱他始终如一的原因吗？小宝一直，还是那个江湖人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在哪里？

江湖就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