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魔幻,我觉得大概要拆成两个方面来解读。一是“魔”,主要指叙事手法上极尽所能的反传统反逻辑,大幅度跳跃也好,夸张外放的表演风格也罢,总之是不疯魔不成活。另一方面是“幻”,这个幻字针对于现实,指荒诞不经的情节安排,指某种表面上完全不讲理的象征手段,或虚中有实,或明实暗虚,虚实结合的一种表现方式。但了解了魔幻的手法却还远远不够,好好的故事,为什么一定要通过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来讲述呢?
2007影坛中,明确采取魔幻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电影是姜文的《太阳照样升起》,其中不少充满了象征意味的荒诞场景与暗示都可以被用作解析魔幻现实主义的好例子。比如黄秋生饰演的梁老师在弹着吉他唱着《美丽的梭罗河》之时,那几个揉面的少女边笑盈盈的听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倾身、抬腿,动作整齐划一,不像揉面更像舞蹈;再比如影片最后一节李东方在火车上降生,从飞速运动的车厢中掉到铺满鲜花的铁轨上;还有第一部分中疯妈像个武林高手一样用竹竿撑着一块河边貌似普通的草皮表演水上轻功等等。这样的情节明显不能用一般意义上的生活逻辑来解释(解释也解释不通),而是从一种意象,一种意识流的角度来想象。基本上,这样的细节所表达出来的是一种感觉或情绪,画面完全演变成为感觉情绪服务,至于是否合乎常理倒是其次了。少女舞蹈般的揉面动作是一种符号,代表她们深深沉醉于梁老师的个人魅力之中;铺满鲜花的铁轨给人一种神圣美好的意象,新生婴儿降落在这样梦境一般的地点,正吻合新生命新一轮的美好轮回;疯妈的水上轻功,还有第一节中许许多多的疯言疯语,疯狂举动,或者是内心情感的一种展示,或者是荒诞风格的自然延续,保持人物性格的统一。可以说,这样荒诞不经的细节,基本上就是去除一切外在的保护将人物的内心或者事件的内涵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展露于观众面前。
片中另一个明显的例子是陈冲饰演的林大夫。很明显林大夫是个风骚的女人,她说话的语调又柔又软总像小爪子一样挠人的心,她扭扭捏捏拿腔作势,不停的甩着永远湿漉漉的长发让人家帮忙拧那永远也洗不完的床单。她与姜文饰演的唐老师的奸情不言自明,但她依然露骨的表达着她对万人迷梁老师的爱慕之情。陈冲的演技是惊人的,她完全把林大夫的“骚”,把这种内在的骨子里的一种特质渗透到了人物的眼神表情与言行中去,把林大夫既迷人且淫荡的个性展露十足。问题是,电影为什么要陈冲把林大夫的风骚渗透到这个人物的一点一滴?现实生活中,再风骚淫荡的女人,表面上也还是要装得正正经经;时刻扭捏作态抛着媚眼的女人不再是风骚,她们要么是职业妓女,要么被称作花痴,几乎被等同于精神病。林大夫显然不是妓女,更不是精神不健全的花痴人物,纵观电影前后所采取的风格手法,很清楚的,展现在观众面前的这位林大夫,是被剥除了一切虚伪掩饰外衣的人物之本原,或者说,在有限的笔墨下,观众在荧屏上欣赏到的直接是林大夫这个人物的灵魂,电影的本意就是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这样的手法下,现实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充满背景噪音的现实,而是被加入了一个叫做“真实”的透镜,只显示最重要的本原,精髓,灵魂。
这种将“正常”,或者说普通现实生活中人的一般表现剥除来展示更为震撼人心的,另一个层次上的“真实”的手法,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一种,但不是全部。还有一种手法是混淆事件细节的真实过程与虚拟想象中的理想状态,造成视觉细节与事件结果的脱节,从而带来更为震撼的效果,并为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加入多层思考。
依然用《太阳照常升起》做例子。在梁老师与唐老师的学校故事部分,梁老师的流氓罪不解自解,梁、唐、林三人兴高采烈的吹响号角在屋内狂欢;喜悦的尾音还没结束,随后就是梁老师吊死的情节。按照画面所表现出来的事件顺序直白的解读,这显然不合理:罪名明明已被解除,梁老师前一秒钟还高兴的笑,后一秒怎么会突然自杀呢?这种不合理的疑问自然会令观众发问,会自然而然的带人进入比单纯看画面要多出来的一层思考:这两个完全相反的状况——流氓案的圆满解决与梁老师自杀——究竟哪个是更接近故事大逻辑的真实结果?考虑到影片的故事背景是文革,我想但凡有一定历史知识的观众都不难推出一个最合理的结论:狂欢是幻像,不甘受辱自杀才是最真实,也最残酷的现实。
依照这样的思路来解读《太阳》一片,再把打乱的时间顺序整理清楚,两个女人从大漠的相遇开始,都在寻找自己的爱情,两种不同的人生轨迹从这里开始分岔,十八年后又在南部一个边远的小山村再次汇合。中间这十八年,1958——1976,同时也是中国现代历史上最动荡疯狂的十八年,疯妈,观众从未谋面的“阿廖沙”,与代表一切浪漫美好的“阿廖沙”相呼应的梁老师,在疯狂运动与清醒人性中挣扎的唐老师,以及孤独成长的单纯又愚蠢的李东方,他们构成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要素,用荒诞来解说真实,用幻像的美好来比照现实的残酷。
这样的电影,从细节上搞懂,甚至硬性分配给每个细节一个所谓的符号象征意义固然有趣,但在我看来,真不如读透魔幻背后的苍凉来得更为震撼。前者如同猜谜,谜面谜底都是一个,哪有正确答案,所以也只好自娱自乐;后者是体会幻像所覆盖的残酷,是一种几乎无法用语言诉说的悲哀,带有几乎不能用任何严肃的传统叙事手法来展示的复杂性,再嘶吼呐喊也不能尽抒胸怀。而荒诞,这种站在严肃艺术手法对立面的一种态度,反而是这种情况下最合适的代言人,它另辟蹊径,从反面展示情绪的深度与情感的交错,正合了那句“天凉好个秋”的意境,可谓舍之其谁!
对于采取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影片来说,夸张本来就是风格的载体,要做到极尽夸张能事而又不做作,真可谓难上加难,没有演技高超的演员,没有优秀的剪辑将表演手段与故事进程有机结合成为一体的整合,要通过荒诞来表现真实,简直就是过高风险的投资,一不小心就陪得血本无归。
依旧以《太阳照常升起》为例。这部魔幻现实主义的佳作在观众的接受度上缺乏突破,除了魔幻现实主义本身属于反直觉的“后天获得品味(acquired taste)”之外,为影片奠定大基调的第一部分由新进演员周韵担纲疯妈,我认为是导致影片一开始就方向错乱的直接原因。周韵的表演生硬而做作,观众无法区分这究竟是影片目的性的装疯卖傻,还是演员个人表演的失败。这样的疑惑直接导致情绪从叙事过程中的脱离,甚至连魔幻一点上的娱乐性都被抹杀了,让观众有一种被愚弄戏耍的错觉,这实非影片原意。
与疯妈表演失败相对比的是学校部分梁老师与林大夫对手戏的精彩绝伦。黄秋生与陈冲都是表演经验丰富的资深演员,尤其陈冲对林大夫的刻画,简直入木三分,真令人鼓掌称快。这个极为外露的角色,一举手一投足眼神语言无不夸张的符号性人物,竟然在外放中被陈冲刻画得无比真实;这个角色让我直接联想起《地下》中的女主角娜塔丽亚,荒诞得合情合理,夸张得让人瞠目结舌又醍醐灌顶般的痛快,精辟。以这样精准的高难度表演为依托,荒诞背后的信息才能被准确无误的传达出来,才不会让影片有脱轨的嫌疑。
我很为姜文可惜,竟然选择了没有表演经验的新人周韵来演绎这个如此重要,完全超出她表演能力的角色,可叹才华过人如姜文,最后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败在了这个男人事业的终极陷阱之上。
不过转念一想,周韵是他孩子的妈,电影是他自己的孩子,厚此薄彼薄彼孰轻孰重该如何选择,这也真是个十分为难的问题。只能说,这电影拍得不够天时地利人和,姜文必须任用周韵,电影也注定因为表演的缘故被降一格,这简直就是宿命。
节选自《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5ea38201008uws.html看了《太阳照常升起》十几天了,今天又看了一遍。
在电影院时第一个镜头我就没绷住
虎躯一震,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着了姜文的道。
只见低机位的摄影机匀速、有力的推出一个嚣张的斑斓轨迹,光、影、色、形皆已分崩离析
花,带着风声呼啸着生生扎入眼球
一时间心头一沉
high了
结构、符号、政治隐喻之类无须赘言,自有阐释学爱好者以乾嘉手法庖丁解牛,六经注我;
高呼看不懂的也请保持身心健康,有秩序的离场,看不懂不是谁的错,第二天一起床您的生活又能正常了。
太阳照常升起。乐观一点。
疯妈说:“只能说你没懂,不能说你没看见”
对于在第一段中被冲击地晕乎乎的观众这是一个导演的爱心小贴士,“先看着,自有分晓”
我深信的是,影片的倒叙手法不是为了炫技,而是没有办法,别无他途,否则就没有这部电影,什么都没有。
美丽的接近危险的事物都有一个特点:非此不可。
比如《低俗小说》,比如《地下》
1976的春夏秋,姜文把六个人的命不由分说摊开,推到观众面前,
正在狐疑间,1958收拢了所有的线条,每个人的面容都在此成为一个历史的纵深,他们恣肆如狂,全然不知今夕何夕。
观众则坐在命运女神的高塔之上俯视,时间被具像化为点,线,面,一览无遗又讳莫如深。
叹息在黑暗中传递,像暗号一样。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身处过去之中不断想起刚刚发生的未来,其间还有沉默的18年,像水下隐去的冰山——电影万岁!
第一个问题,疯妈疯吗?
看完全片,想起疯妈上树、刨坑,想起一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登时心里空落落的。
什么是疯?不和谐。
疯妈带着小队长来到阿辽沙的故乡,无论是找什么等什么梦什么,总有一点什么
但有一个前提:她不能与死亡媾和,像那些正常人一样,相信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那么就疯吧。让羊上树,让河岸漂浮如舟,让死人把烟头抽进肚子,用石头砌成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
小队长进入了石屋,这脆弱不堪的空间之中,一切实在之物都经不起一声喷嚏,湮灭如尘。
疯妈念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现在黄鹤楼也塌了。
治愈一个疯人就像叫醒一个梦游的人——多么简单,多么恐怖。
当他惊惶的从石屋中逃出,却不知,疯妈已经无处去发疯了。
所以当他回家,疯妈不疯了,通情达理,神志清醒。
然后她不见了。
疯是一根肉中刺,疯妈活一天,它就让疯妈疼一天,苦熬一天,然而一旦
一旦将它拔出,疯妈就要消失了——
不是死,是消失,谁也找不到她。
以此而观,世上不疯的人只怕不多——只要我们相信,每一个人都曾溺于爱恨,每一颗灵魂都渴望上升。
第二个问题,梁老师一定要死吗?
梁老师的自戕是一个结果。
但就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把第二部分拆分下来,也很难在色情质感和狂欢气息中觅到死亡的只言片语。
那么我们对表:1976。
无须隐喻,傻子都能想象,被放逐到厨房的情调小资梁老师经历过什么。
流氓事件只是那不可或缺的最后一根稻草。
梁老师和老唐走在校园里,梁老师喃喃的说道“:陌生,陌生”。
是啊,多么陌生,性压抑像低低的云压着每一个人的额头,
人们狂热的追赶流氓,十二万分的关心女同志神圣不可侵犯的臀部。
那可是屁股啊,生死攸关的屁股,革命事业的成败就建立在对屁股的捍卫上。
林大夫的躁狂症式的极端生理化的爱,和那个“如花”一声兼具深度与质感的“丢你老母”
是一种失语症的发作——革命年代是一个骟掉抒情能力的坏年头,这事儿,怎么说呢,没法说啊。
梁老师沉冤昭雪,虚惊一场,他不是一个摸屁股的臭流氓了。
老唐出门去找林大夫来庆祝
窗帘在梁老师眼中缓慢的飘荡
我分明在梁老师的眼神里看到了两个字:
没劲
在第四部分的婚礼狂欢中我又看到了梁老师
帐篷外,男人和女人旋转成无数光圈,他们像发亮的石头在火光中盘旋
酒精与音乐把血液烧得滚烫,女人像海豚群,出没在一片男人的海洋里
一个老人猛然在他老伴儿脸上香了一口。
他第一个冲上去把新娘抢过来,抛入人群——大笑着在女人身旁游走,手被一个个女人笑骂着拍开,最后被姑娘们按在地上好一顿修理。
难怪他说“:陌生”。
所以说,他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第三个问题,天鹅绒是什么?
1958年的老唐和1976年的老唐是不一样的。当然,他仍然是个雄性动物(带着姜文的审美取向),喜欢枪,企图控制一切,狡黠,但他已经不一样了。他身上的力量正在丧失,他的情妇林大夫爱上了梁老师(我相信他知道的),他被赶到又一个“陌生”的地方,只能带着一帮野孩子意气风发的去——打野鸡。他也知道,怅然若失的说“:你们说死人会笑吗?”,他觉得梁老师会笑话他的。妈的,最要命的是,他已经不浪漫了。
姜文用大端的篇幅描述老唐如何枪法如神,如何顾盼自雄,其实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了,一条汉子,整天打野鸡,一举三得,一是为了队里二是为了管孩子三是为了打发时间,向一群低级禽类展现自己的雄性统治力,我看见的是——这人快不行了。
可是连自留地都失守啦。偏偏还是自己的结发妻去勾了那个嘴上没毛的小队长,在黑暗里他沉沉的呼着气。无力感。怎么办。其实后来他都已经准备就这么认了,他现在就像个废墟。他也原谅了老婆,继续去为队里打野鸡。可天杀的小队长说“:你老婆肚子根本不像天鹅绒”。
不开枪的话他就彻底毁了。
天鹅绒是什么?
是穿过18年幽暗时间一直握在他手心的信物,是早已灰飞烟灭的轻狂时节遗下的一枚残片。
小队长的话既是抹杀又是提醒,把他整个贬成了蝼蚁。
不杀不行。
第四个问题,世界从那里开始吗?
第四章,绚烂至极而归于目盲的一章。
它必须耀眼,必须无以伦比,唯有此才能使前三章都臣服为它的回声,它的遗迹。
在那个1958年,所有人物都在燃烧,烧他们的声音,血液,骨骼,他们不惜汗,不惜泪,不惜命。
所有人在他们最好的时候。生命浓得发苦,容不下一丝松懈倦怠,电流走在他们的神经上,迸裂着火花。
疯妈在一堆遗物前哭得透彻,老唐雄性的枪声在群山间回响,梁老师笑得一口白牙。
疯妈与唐妻并行在山路上,最新鲜的苦难与最新鲜的幸福对峙,沉默与语言交换着消息。
其后,苦难拐向“非尽头”,幸福拐向“尽头”。
其实上面那句话是同意重复。对不对。
惊心动魄的是,我们什么都知道,而她们却一无所知。
是的,世界起于我们的无知。
但是
起火的帐篷照亮了整片戈壁,火车轰鸣着开到天上去了,他一笑天就亮了。
电影结束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http://zel108.yculblog.com/post.1773410.html《太阳照常升起》的原著只是一篇小小说,叫《天鹅绒》,故事情节简单,生生死死几分钟便看尽。
“唐雨林愣在窗口。他听到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姚妹妹说的:‘我家老唐说我的皮肤像天鹅绒。’第二句话是李东方先生说的:‘我要做你用的草纸。’”
“李东方从地里慢悠悠地站起来,用平常的口吻对唐雨林说:‘你不必去找了,我想来想去,已经知道天鹅绒是什么样子了。’他接着说:‘跟姚妹妹的皮肤一样。’”
这两处想必是原作者的得意之笔,姜文都改了,可见他改编的决心不小。
把《红楼梦》改成电影是抽脂。我没看过,不过估计不会再让晴雯破坏公物,让刘姥姥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而要把一篇几分钟长短的小说改成电影,姜文就得掺水。
崔健是一小瓢水,黄秋生是一大瓢水,陈冲更是一大瓢yin水。小说里也有周韵,也发疯,但是在电影里,消失的两斤猪肉变成了一双鱼鞋,骂街的泼妇成了爬树的巫婆,她还抱着小羊上树,在水波上撑走一块草地……,这些都不算什么,要命的是她到新疆戈壁滩泼了一瓢水——她竟然背叛了小说,跑到新疆去了。
她这一去新疆不要紧,整个故事的性质就变了。
周韵在新疆的路上遇到了孔维,两个女人骑骆驼赶路,兴奋的孔维一路跟周韵描述她的未婚夫:爱枪(有军人气质)、肉欲、擅长侍弄女人的皮鞋和写肉麻的情书、花心。周韵一听就知道,这个南洋女人的未婚夫正是自己的丈夫。她一路沉默,一语不发。两个女人同时到来,逼得姜文必须从一边消失。周韵说:“我不相信三颗子弹能打死你。”她知道这是一场谎言。
在路上分手时,周韵和孔维两种不同的表情恰如中国一句古话所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们不可能分享同一种情绪,因为两个女人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孔维的爱情得到了结果(尽头),周韵的爱情下落不明(非尽头)。同一个男人的笔迹给两个女人指示了不同的方向和结局,在一边是盡头,另一边是非尽頭。这是1958年的事情。
孔维的婚礼和房祖名的诞生同时到来,孔维的幸福和房祖名的不幸同时到来,这一下,他们结下了深仇大恨。周韵上了火车,举行婚礼的人们用点燃的帐篷欢送她,用欢乐驱逐她的痛苦。她在厕所里产子,婴儿掉到了铁轨上。周韵在火车顶上大声呼喊,告诉姜文这个生命的事实。她不是搞封建迷信,这是“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她知道他会听见。
姜文和孔维下放到家乡。他睡在拖拉机上,对孔维说了好几次“陌生”。这不是素未谋面的陌生,而是久别故地的陌生。几个月之前,他扶着刚刚出院的黄秋生回到校园散步,一路上不停说的,也是“陌生吧?”开拖拉机来接他的是他儿子,但他们并不认识对方。周韵终于等来了这个时刻,她恢复神智,并且似乎变得青春了一些,她提醒儿子应该去接那个男人,帮他在村子里一个偏僻角落安顿好。此前,她用半年的时间在这个村子的某个秘密角落修建了一个卵石新房。这是送给儿子的新房,有喜床,有结婚照,有红烛,但是它的外形像一个坟墓。一切都在周韵的安排之中,和她儿子一起走入新房滚到床上的,是她的情敌、她丈夫的妻子,接踵而来的是她丈夫和儿子的死亡。这是一场复仇。
一只雄鸟告诉周韵,她的丈夫会在半年之后回到这里。而一只雌鸟把姜文带到了她妻子设下的复仇之窟。姜文说正在恋爱和哺乳的鸟不杀,但是他却杀这样的人。
在借助神秘力量设下陷阱的几个月中,周韵逼迫儿子朗读姜文从前写的情书,然后给他耳光,这个过程中,复仇的欲望已经逐渐盖过爱情和亲情。完成复仇陷阱后,周韵消失或死去了。另一个知情者黄秋生几个月之前已经自杀。每次死亡事件到来的时候,都会响起《美丽的索罗河》,姜文发现奸情之夜也一样。
那个夜晚,房祖名在卵石新房里和他父亲的妻子偷情,他说:“你叫我阿辽莎吧。”他不知道,这正是他父亲的名字。至此,俄狄普斯的神话大门完全打开。
姜文,志愿军战斗英雄,在英雄事迹巡回演讲中认识还是中学生的周韵。复员后,姜文被派往南洋接受石油勘探培训,认识孔维并求婚,孔维说不,姜文就跳大桥。求婚即将得手,姜文却被组织召回。他和南洋华人黄秋生一同回到祖国,派往新疆工作。工作两年后,他趁一次出差机会重新找到周韵并向她求婚,周韵说不,姜文就说我知道我知道,硬把周韵哄上了床。
孔维来到了中国,周韵怀孕了,姜文最后决定选择孔维,并从此与周韵中断联系。18年后,他和黄秋生在一所石油院校当老师,黄是一个拥有迷人气质却过分洁身自好的老童男,在一次春心萌动后,竟稀里糊涂被当作流氓,遭受肉体和精神羞辱,于是心生死意。一个懒洋洋的黄昏,姜文、黄秋生和陈冲——一个和姜文保持性关系又一直试图勾引黄秋生的风流娘儿们,在欢歌笑语之后,彻底放纵肉体,玩了一把3p。这加速了黄秋生的自杀。
黄秋生的自杀使淫乱事件曝光,姜文和陈冲分别被下放回自己家乡。他丝毫没有想到,18年前的爱情已经变成一场可怕的复仇,在等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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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说过,这个电影里没有四个故事,只有一个故事。只有一个男人,也只有一个女人。
这大概是理解整个电影的终极秘钥。
但是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还有另一个终极秘钥。就是,梦。
将这两个秘钥结合起来,这个电影就全部可以解释了。便没有了所谓不合理、诡谲和魔幻。
这是一场梦,一场春秋大梦。也是一次轮回,是死亡和诞生的生命轮回;是兴盛与衰亡的政治轮回。
最狡猾的地方是在片段开头标记了年代~似乎引发了倒叙的猜想。这就完全中了导演的圈套。
实际上,这年代的用意,完全是明示着一种政治隐喻。1958提示着大跃进,1976提示着四人帮的倒台。
赤裸裸的性披了梦境的外衣便成了可以示人的电影;对现实世界的权力赤裸裸的比照,披了性的外衣便可上映。这是画中画、套中套。
下木说过,Everything is about sex, except sex. Sex is about power.
所有事都是有关性的,但性除外;性是有关权力的。
喀秋莎:周韵、孔维和陈冲;阿廖沙:房祖名、姜文和黄秋生。
他们都只是符号而已,他们代表了女人和男人。
男人的第一个阶段是男孩,是房祖名。他在小河里惬意游泳,赤裸身体,进入周韵搭的石头房子。但是,石头房子却诡异异常,自己和李铁梅的照片拼在一起镶嵌起来宛如结婚照,算盘和瓦罐,看似安详整齐。房祖名忍不住一个喷嚏,结果所有东西全部破碎。他飞也似逃离,却遇到李丛喜。他以为他是死人,更加仓皇而逃。
小河是阴道,石头房子代表子宫,象征母体和孕育。男人潜意识的梦想,即回到母亲温暖的子宫。房子女主人的形象是李铁梅,是那个时代完美的女性形象的代表,也是妻子形象的符号。算盘代表经济、瓦罐代表生计。看似安详整齐,实际一碰就碎。是大跃进的隐喻。李丛喜是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向导,也就是政策的制定者。他却不停地说,你妈妈不该这样。妈妈疯了,祖国母亲疯了。是谁的错?
男孩成长为男人——姜文教房祖名用枪。枪的隐喻再明确不过。房祖名带着小李铁梅(16岁)去找到孔维,孔维说,喀秋莎在俄语里是女人的名字,也是枪炮的意思。这段孔维用隐喻和暗示在勾引着房祖名。看到有影评说小李铁梅是房祖名的妻子,对照各种线索以及原著小说应该没错。正义凛然、革命向上的妻子渴望这孔维的性魅力,也隐喻着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
女人的第一个阶段是女孩,是周韵,也是1958年的孔维。李不空并没有强暴,这是女孩失去贞洁成为女人的隐喻。女孩说着不要,而男人总是“听到了,却听不懂”,却说着“我知道、我知道”。不是强暴,是哄骗。每个女孩的贞操都是被骗去了的。比如周韵,比如孔维。周韵由女孩变成女人,是性觉醒;孔维则是爱觉醒。姜文信里面的性爱内容,对照的是现实中男人对女人的追逐和求爱,披了诗歌和信的外衣的性,变成了爱。为了爱,孔维走向“尽头”,义无反顾的走入婚姻。(正犹豫时出现两个路牌,分别写着“尽头”和“非尽头”,梦境总是如此)
男人第二阶段的形象总是姜文和黄秋生交织着的,黄秋生是灵,姜文是肉。1958年在婚礼上,黄秋生还放枪、抢过孔维,意味着初入婚姻的男人,灵肉合一,性的生机勃勃。但是到了1976年,黄秋生弹唱梭罗河,太优雅太文艺了。他对女人的性暗示并没有兴趣,甚至还把枪弄断,并送给姜文,仅留下枪带,隐喻母亲的脐带。他剥离了性,留下了回溯母体的条件。他对性厌倦,对勾引冷漠,对亢奋毫无感觉;这里也暗指狂热年代逐渐冷却,革命的火焰渐靡。他只是唱着梭罗河,是艺术和理性的化身。好多人看不懂,因为他被诬陷时没事,平反了却自杀了。被平反后,姜文问他,要请主任吃饭吗?他说,请你和林大夫(陈冲)吃饭。为什么?因为艺术和理性被疯狂的社会折腰,斩杀了。艺术不应致敬政治,所以不会请主任吃饭。他自杀是文艺的凋亡,意味着姜文体内文艺和理性的光灭了,黄秋生回溯母体,带走了枪带。从此姜文已无来路,没法回归母亲了。他代替他活着,成了真正的男人。
女人的第二阶段是婚后的孔维、陈冲。婚后的孔维是被小三了的,陈冲便是那个小三。女人性觉醒后对性的渴求,是对母亲形象的背叛(周韵、李铁梅),而其行为造成的结果,还是会让女性回归母亲的角色,完成性别的轮回。陈冲是女性原始冲动的代名词,是男人的想象,并非真实存在。通过隔着白布摸屁股辨认流氓的情节,就已经知道,这是梦境,是想象。陈冲是完美化了的,卸去李铁梅嘴脸的女性形象。自然、原始、冲动。而向黄秋生告白的红衣女人是现实的女性,是李铁梅的再次化身,她压抑性幻想、打电话骚扰他、并控诉陈冲的“湿漉漉”。政治缝上女人,阉割男人。
男人的第三阶段是姜文被下放,是父亲。他回归山野,打野味,带着一群崇拜跟随他的小喽啰(儿子的形象),每日与他们厮混。他的灵、他的文艺和理性的自我已经自缢。他把树枝放在鸟窝和石头房子下面做标记,并说不能打小鸟和搞对象的鸟,亦即认同自己的父亲角色。他来到石头房子,发现周韵的衣服,他联想到繁衍这个命题,所以突然改变主意回到家中。他撞见房祖名和孔维的性事,这也是一种隐喻。儿子崛起,代替父亲,与母亲交合。生命力得以延伸,他没有提起枪冲进去。他最后打死儿子,因为儿子的那句话完全破坏了爱情和文艺。幸存的父亲重新找到了文艺和爱情,也就变回了儿子。轮回重新开始。
女人的第三阶段是周韵,是母亲。周韵和孔维和陈冲相对照,除了最后一段梦境以外,这三个人都是平行存在的。孔维到来的那天周韵失踪了,孔维怀了房祖名的孩子之后也就变成了周韵,离开了。这里有几个隐喻。树是男性的象征,爬树是性饥渴的暗示;羊上树除了暗指大跃进的荒谬,也指生殖力;撑着泥土的小船以锄头做蒿,在性的河流上来去自由,而她儿子却摔下水去,象征男人沉溺于性;鞋是明喻,是关键线索。信中已指出是女人的生殖器官。姜文意淫中曾经搞大了两双鞋,也希望可以搞大肚子;所以周韵因为失去鞋(即由于母亲身份而被迫卸去性特征)而发疯;被烧掉的信,是在“非尽头”俄罗斯大妈给她的;是在“尽头”的孔维收到的信;也是被俄罗斯大妈和同志们阅读过,毫无隐私可言的性爱描写。母亲的角色是觉醒的角色,她看透了男人,看透了生命的轮回。所以她砸了房祖名的算盘,印证了陈冲所说的那句“爱情是不能计算的”。孔维带着可以养育生命的子宫到来之际,母亲的形象就消失了。儿子长大,母亲便无需存在。周韵的衣服随河漂流,意味着卸下了母亲的身份,回归女人,完成轮回。
最后,房祖名在火车上降生,却顺着厕所的污物一起来到铁道上。周韵一摸肚子,孩子没有了,却在铺满鲜花的轨道上重新出现。阿廖沙,男人。太阳,伟大领袖。一个时代过去,另一个时代到来。一个时代的荒谬终结了,另一个时代荒诞的帷幕缓缓拉开。1958年太阳升起,1976年太阳又升起。太阳底下,无新事。
一部电影如果通篇主题都是寓言和隐喻,那不叫高明,只能是无法自圆其说或叫故弄玄虚。但姜文的个人意趣及掌控力仍使影片在技术环节无懈可击,画面精致,色彩鲜明,结构精巧,情绪饱满。
弄玄虚,太文青了。还是《鬼子来了》实在。
我一直就不喜欢主要是因为隐喻而被称牛逼的片子,总觉得电影首先需要讲故事,隐喻可以是暗线,但不能喧宾夺主,为了隐喻而隐喻,去掉了隐喻故事一般般的电影其实挺无聊的也挺做作的。ps:我本来就不喜欢姜文的风格,对我来说太粗暴太野蛮了
佳作,但存在重大缺陷
印象深的是歌曲音乐、背景色彩、情节意趣和流畅旋转的镜头。魔幻色彩,奇异的主观印象派怀旧故事 。。
我是一个退伍的志愿军,1958年我把一个姑娘周的肚子搞大了,但我想跟另一个姑娘孔结婚,于是我骗了周说我死了,然后和孔结了婚。周在火车的铁轨上生下了我的儿子。1976年我在学校当老师,我常常和林医生偷情。我同事梁老师被人诬陷性骚扰女人,而林医生和其他女子都愿为梁老师洗脱罪名并向梁老师示爱。有一天梁老师被还了清白,我却以为他识破了我的婚外情,于是我杀了他。后来我被下放去周所在的山村改造。周得知我被下放,疯了一段日子,并让她儿子,也就是我儿子来接我,然后就消失了。我整天教孩子们打猎,冷落了妻子。一天我妻子与我和周生的关儿子偷情被我发现。我不知道他是我儿子,这小子还刺激我,一怒之下我一枪崩了他。我儿子的母亲周曾在山上,在树上喊叫,阿辽莎,别害怕,火车在上面停下了,太阳出来他就笑了。原来我就是阿辽莎。
“她愈是深爱的,她愈是会在自己身上留下深深的伤痕。那样的坚强,那样的脆弱,都是同一个人”、“以前我比你小,以后我就比你老了”…我爱陈冲勾人那段,笑爆!“不怕记不住,就怕忘不了。”
只能说你没懂,不能说你没看见。
这片子的隐喻在为了贴合小说而做的改编与非常规的叙事中被复杂化了。唐叔在片中代表的就是有枪杆子的最可爱的人,连哄带骗娶来又霸占了娇贵资本家十数年(58年到76年)却又冷落了她十数年;对于唐嫂这样的资产阶级,这十数年对她们而言只是一场有尽头的疯狂,而对于以疯妈为代表的穷苦人民而言,这十数年只是一场永无尽头的痛苦的开端。疯妈在自以为的新时代(太阳升起)生下了信仰年代的新人民,但是李东方这些人民在76年时未经最可爱的人允许就与资本野合,最终又被枪杆子给教训了。李东方之死一是象征了姜文这批成长在60年代的人接触资本后对新时代信仰的崩塌;二是道明了无论对错如何,人民都会是承担结果的一方。观众不用想在中国的政治电影里看到完美的对位关系,因为如果如此明显,那它们与观众见面的机会都会被剥夺。
个人风格非常突出,很带劲,很浓烈,很偏执.也一样地掐头去尾,留有余地.我还是喜欢非常地.姜文们对于中国的特殊时代是有情结,始终在追问时代疯狂的前因后果,又如何流转至今.苏联/新疆/下放/华侨/可爱的人/样板戏/...其间充斥着很多符号,约略了解现代历史的人都会感到他要讲的绝对不是轻松的话题.之所以看不懂,原因有两个,一个在于这是过于个人表达的东西,石头,河流,火车,天鹅绒都是有指代的,一般的人只能从看到的表层去理解,其二,姜文把国家和时代的性格和命运注入在一个个鲜活的人的身体里,虽然每个人身上都不免打上时
姜文拍这部片子的唯一目的就是再次向观众说明他是中国目前最牛的导演。我觉得他就是这个意思。
喝醉了一样哭得不能自己……这片子是真正的中国史诗,苏联大炮、疯妈中国、消逝的理想,以及宏大叙事下被扭曲毁损的生活。那赏心悦目诗意满溢的树风光影水和激昂壮美的音乐,在让人神往之余更增巨大的荒谬感。片名据说来自《旧约》:一代人来,一代人走,大地永存。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太阳照常升起。
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这种需要过度解读的电影,就像做语文试卷一样,鲁迅说一句“晚安!”都要解读个几百字,或者电影里男女主角做个爱,都要解读出一堆政治隐喻(比如《色戒》),有意思吗?也许导演确实有一些隐喻在里面,也许是为了躲避审查故意玩隐晦,但我觉得这已经破坏了影片的完整性。以前看那种所谓大神影评解读会觉得很牛逼,现在觉得都是过度解读。同样的例子还有《让子弹飞》《盗梦空间》等等,这些都是好片子,但是看到一堆人做阅读理解就很无聊,可能是我们的语文教育带歪了一批创作者和观众。
不解析结构隐喻,不谈论故事轮回,画面多漂亮斑斓,情绪多张扬饱满,这才是情怀,是姜文永远的情怀,对俄罗斯独有的情结和近期看的《蓝色骨头》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果然老崔也友情出镜了);配乐太好听,虽有点满,浪漫得一塌糊涂;周韵拙劣,陈冲神了,湿漉漉的潮湿欲望,放荡的天真。
看影评和解说的时间比看正片还长
实在是很难看懂,除了时代带给人们的选择和命运以外,各个人物之间的联系都似乎过于牵强。(相比欧美典型的群戏电影。)扫了一眼影评也是各种分析都有,更加让人迷惑。当然,电影从摄影到配乐都非常成熟,姜文确实老牛逼了。但周韵和房祖名的组合让人相当出戏!他穿的是匡威??
从58年到76年,没有历史的车轮滚滚,只有姜文印象中奔腾恣意的红色年代。观众可以不懂,但不可以没看见。黄秋生的普通话和房祖名的屁股,这两样东西要成为华语电影的绝唱了吧...
总有一天人们会因为低估《太阳照常升起》向姜文道歉
周韵负责装疯,房祖名负责卖傻,陈冲负责卖春,姜文负责整人,黄秋生欲海翻滚后对性麻木的那张脸实在与那个时代风尚以及剧中角色相去太远,姜文拍物的能力要远远胜于拍人的能力,树叶,草,花,鞋子,野鸡,都那么的活色生香,迸发着蓬勃的生命力。这四颗星都给剧中的光影的处理和花花草草了。
1.大陆电影罕有的观感,肆意的魔幻现实主义梦境,符号绵密,影像流畅。或许,我们的确需要姜文,不论装疯亦或卖傻。2.上树疯子同费费[阿玛柯德],离开陆地的水中草岛似[地下]变奏,而病房中的重重白纱又让我想及[末代皇帝]的白丝绸触摸游戏。3.摔盘子,"尽头",火布追车,铁道鲜花中的婴儿。(8.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