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的琴2010

已完结

主演:王千源,秦海璐,张申英,刘谦,罗二羊,国永振,周逵,田雨,张亚希,项燕,许江宁,张惠志,刘星禹,王早来,王玥

类型:电视剧地区:大陆语言:国语年份:2010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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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介绍

钢的琴2010电视剧免费高清在线观看全集。
  上世纪90年代初,东北某重工业城市。原钢厂工人陈桂林(王千源 饰)在下岗后,独自拉起了一支乐队,终日奔波在婚丧嫁娶、店铺开业的营生之中,生活勉强维持。他的妻子小菊(张申英 饰)离家出走,转投有钱的假药商人怀抱。如今小菊光鲜回归,不仅要与桂林离婚,还要争夺独生女小元的抚养权。桂林慨叹自己失败的命运,于是一心要将女儿培养成钢琴家。为了得到女儿,他四处筹措买钢琴的钱,甚至和女友淑娴(秦海璐 饰)以及当年钢厂的好哥们夜入学校偷钢琴。  当所有的办法都失败后,桂林偶然翻到一本关于钢琴的俄国文献,于是叫上伙伴们在早已破败的厂房中开始了手工制造钢琴的征途……洗劫回忆录祇园的女人们~京都花街物语~喜新不厌旧第二季全民星攻略雌雄大盗1967国语剃刀边缘两小无知衰仔失乐园爱的倒计时飓风奇劫英语股价暴跌巨兽黄沙武士国语虎女雪山飞狐洪拳咏春失踪调查组:生死未卜 第一季默契 第二季噬谎者一个都不能少1999孤独二兄弟流浪汉世界杯猎狐世界欠我一个初恋分歧者3:忠诚世界哪吒槐树庄凤凰路朱门怨致命少女姬你我之间2022维京:王者之战仙猫传双面情人1998完美关系千丝万缕的爱聂耳保卫者便利店保镖杰克我们不危险 ~冷酷偷懒刑警们~

 长篇影评

 1 ) 爸,我长大了

特别特别喜欢这部电影,看了一次,又一次。 纯粹是出于一种私密的情感。 也许,这是共同经历过国企改革的阵痛 那一代工人,还有他们的孩子才能体会到的情感。 我出生在城市的工厂区,是一个地地道道工人家的孩子。 按时间来看,大概也就是影片中小元那个年纪。 我家周围的邻居也都是同一个厂的工人。 就像电影里的那些叔叔们 他们穿着工装,下班后常聚在一起喝啤酒。 有时候打麻将,也来我家给我带好吃的。 常揉着我的头,叫我,丫头王。 小时候特别喜欢往爸妈的厂里跑 我还记得那个厂房叫做“装配车间” 这四个字是我这辈子认识的第一组方块字。 妈妈是开行车的,我总是喜欢爬上行车,踮着脚往下看 看着很多庞大的机器在高高的厂房里被吊来吊去,兴奋的大喊 常躲在里面看小画书,吃零食 到了夏天,工厂里每天发冷饮 我就一只只的接着吃,直到吃的肚子痛 在厂区的花园里跟同学捉西瓜虫,采野果子 演射雕英雄和新白娘子的剧情,追来追去 都以为这样的日子是铁饭碗,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一直到爸妈退休 我们厂开始改革,应该是我三年级的时候 发现马路上到处开始拉条幅,啸聚着大批工人 经常发生交通拥堵,从早到晚,吵的水泄不通。 先是妈妈不用去上班了,整条产线的机器都被卖了,行车也没有了。 她拿着128元的最低生活保障金,整天坐在家里看电视。 爸没多久也被下岗了,到处出去找工作,可想而知是什么也找不到。 他整夜睡不着觉,抽着烟,点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他开始学着发明各种东西,想自己做小生意。 我们家炸过油香,卖过咸菜 他手上常常是切咸菜切出的刀口,还一下一下的往盐水里浸着。 有时半夜起来,看见他还在灯下学着画糖稀画。 我也不睡,就端着小板凳坐在旁边看 画坏了的,我就拿来吃掉。 有一年暑假,爸买了一包酸梅粉,找了一个大的保温桶。 把酸梅汤用开水兑了,再加醋,加糖和一大块冰 说要带我出去买冷饮,五毛钱一杯。 我乐颠颠的跟着 烈日下,他用力蹬着三轮车 把我和一大桶的酸梅汤拉到一个摸彩票的地方。 那时候的人还都傻,每次摸彩票都人山人海的。 一辆夏利还是摆在最高处的台子上 刺激着贫穷的人们渴望暴富的幻想。 不知道是保温桶太寒酸还是为什么 总之一下午才卖了4杯,两块钱。 就是这两块钱,我爸也没留住 在我的满地打滚中,他给了我 让我拿去买了一张彩票 结果,什么也没中 他又骑了8站路,把那一桶酸梅汤拉回了家。 那时候真是小,只觉得挺好玩,一点不知道生活有多么艰辛。 但更多也是因为,生活再苦,爸妈都从来没有苦过我。 他们在面对未知生活的巨大茫然和焦虑中 依然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我有一个物质丰富的童年。 很多孩子就根本没那么幸运。 有个女孩,比我小一岁,叫小琴,住在我家对面的楼。 她爸带她来我家玩,我们俩常为了一个娃娃打的不可开交。 小琴的爸妈下岗以后,他爸就开始不务正业。 在社会上跟一群痞子混在一起 整天靠偷东西,收保护费生活。 开始打老婆,天天打,最后把老婆打成了疯子。 老婆疯了以后,他就很少回家 有一次他忽然来我家,找我爸借钱。 我爸下厨做了两个菜跟他喝酒 最后好像是吵起来了,他摔了我家一个碗。 从那以后,爸就给门上装了个猫眼。 叮嘱我说,他不在家的时候,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包括熟人。 小琴稍微大一点就离开了家,不知所踪。 偶尔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还能看到她妈妈,那个疯女人在街上游荡。 她脏兮兮的,因为常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会对我傻笑,我也不敢靠近她。 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朴素清秀的样子。 后来,她开始和一个老乞丐在一起。 老乞丐大概有70岁以上,一只腿没了。 有时他们俩就那样坐在路边,互相喂东西给对方吃。 看着他们,似乎是很幸福的样子。 还有一对夫妻,姓方,住在我家楼上。 是有点文化的,当年在厂里是技术员。 下岗以后似乎也试了不少路子,始终没办法养活自己。 于是,妻子开始到处串门,跟大家推销一种类似私募基金的东西 就是游说你把一笔钱放在她那里,每个月她就会给你高额分红 他们夫妻一向给大家很好的印象。 于是,很多人都中招了,尤其是学校老师。 有给骗了几千的,有的是几万。 后来她所谓的分红渐渐赖着不给了,大家才报了警。 妻子一个人担起了全部的责任,被判了好多年 她把剩下的财产都悄悄转给丈夫,让他带好女儿,等她出来 这个案子在当时还上了电视,连我妈也接受了采访。 后来方先生就带着女儿搬走了。 据说,两年后他就娶了个新老婆。 方太太,那以后一直在牢里关着。 这样的人生,并不是传奇 在我生活周围有太多这样的故事,残酷已经变的司空见惯。 一年的工龄只值几百块钱。 工龄几十年的人,拿了两万块钱 就从此和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再无关系。 在国企改革前,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工人,勤奋,善良 这一场浩劫,毫无预警的把他们扔向了社会,脱离了赖以为生的母体。 而这时的他们,正是上有老,下有小。 国企的改革,影响的绝不止是一代人,更多的是这些工人的孩子们。 这一段艰难的年少时光大概会是他们终生不会忘记的阴影。 在钢的琴里,小元和我一样幸运,有个伟大的爸爸。 可是其它的孩子们呢? 我有很多同学就此退学,被扔到理发店去学徒,商场卖鞋,餐馆打工。 过早的成家生子,成为这个社会另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 本来,他们也许有机会和我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前面。 当然,我的生活也未必比他们好多少。 只是,如果当初这一切来的不是这么突然 会不会,他们的人生从此就会少一点遗憾呢。 我爸今年整60岁,而我,来到另一个城市也有4年。 他还独自一人,住在我们那个厂区的职工楼里。 当年的老工友们,也熬过了最艰苦的时光 现在,仍然聚在一起打麻将,喝啤酒。 有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还是会叫我,丫头王。 他和电影里小元的爸爸一样,会吹口琴,爱唱苏联歌。 家里也还留着小时候他用厂里的零件给我做的各种玩具。 我很想感谢张猛,把这个故事拍的这么真实,动人 也让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回首看去时,才知道他多么爱我,为我,他付出了什么。 今年过年回家时,我要把这盘碟带回家,陪他一起看完。 然后买瓶好酒,亲自做一桌菜给他吃。 对他说,爸,我长大了。

 2 ) 1999年,我搁南站边上的自来水厂卖呆儿

≪钢的琴≫,电影说的是一群东北的工人为了一个女孩的弹琴梦,在废旧的工厂里亲手打造了一架纯钢制作的琴。过两天在奥克兰举行的中国电影节将放映这部电影,我推荐给所有的朋友。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包场一次,让大家都来欣赏。

我生在沈阳,作为曾经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心脏,外地的朋友甚至沈阳的晚辈,很难对工人这一群体产生如我们这样的共鸣。以前共和国还年轻,很久以前了,那时东北的工厂是国家经济发展的产业重心,是燃烧着煤炭的钢铁打造的一颗心脏。工业成绩先按住不表,毕竟要挤掉赶英超美那段日子的水分,就另一经济支柱农业来说,整个东北生产的商品粮,能养活起全国三分之一的人口。

后来经济转型,计划经济没了,东北的工业开始没落。工厂倒闭了,东北话叫“黄了”,开始大面积裁员,这种按照市场经济走的平常事儿,让咱中国人安了一个婉转的名头:“下岗”。90年代末期,包括沈阳在内,整个东北地区开始涌现下岗大军的浪潮。

有人管春运大迁徙叫人类奇迹,管以前闯关东叫人类奇迹,还有长征,板上钉钉的人类奇迹。我们的确是一个擅长创造人类奇迹的民族,但我们似乎三缄其口,忘记了这批下岗大军其实也是个奇迹。

喜欢研究各国文化的韩国教授李元馥,曾经用生动的漫画勾勒出日本企业大规模精简的那段时期里,失去工作和尊严的老派顽固日本工人,是怎样成为企业转型的“绊脚石”的。漫画里,日本企业搭乘现代化管理的小车试图一溜小跑往前冲刺,但一群老日本工人,就像路障一样挡在路中央,眼一闭心一横,说要想裁掉我们,就直接从我们身上碾过去吧。

那时候日本企业里少不得的是鸡飞狗跳,拦上吊拦剖腹,改革派只恨政府对这些老古董过分人道主义了。

但你什么时候看到报纸上大肆渲染我们的下岗大军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么?几乎没有,除了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坏分子,大部分下岗工人在纸面上看来,都是走在再就业的康庄大道上的。

这一伙以百万计的人群,就这样悄然无息地被快速发展的社会所吞没。

我算来自半个工人家庭。我奶奶和三姑都是工人,我父亲以前也是土木工程师。我记得我三姑父,东北话叫老姑父,以前在工厂工作时的模样。他皮肤黝黑,肌肉不突兀但很结实,这就是常年在工厂锤炼出的身板。我们以前喜欢玩他臂膊上隆起的肌肉,他一绷紧上臂,那里的肌肉就饱满地拱起,我们几个孩子就用手在上面“掐小耗子”。那时的工人学历并不高,那时可没有什么蓝翔技校,不少工人都是从学徒做起,由师傅手把手带出来的。他们没有金光灿灿的毕业证书,但他们所具有的高素质却是学历所不能尽数的,他们态度积极他们精神饱满他们热情高涨。

曾经穿蓝色粗布、戴手套、缠着白毛巾、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工人阶级,是多么令人尊敬和羡慕的群体。沈阳的工业重区,铁西区,遍布以工业工人命名的街道:保工街、肇工街、兴工启工卫工...后来工厂倒闭,机床报废,烟囱炸毁,工人们突然失去了信仰和生活的来源。他们或领着微薄的下岗补贴,或蹬着三轮车做小生意,或挂着如卖身草标一般的“广告牌”,在劳务市场里等着接诸如木工、批灰、刮大白等零活。如上面所说,他们被社会吞没了,他们垮了。

他们垮得无声无息。后来总有消息,说哪个哪个下岗工人作奸犯科了,哪个工厂的工人又聚众闹事了。他们燃烧了自己的青春去运转国家的发动机,而后被人们记住的则是烟囱排出的废气,仿佛没了他们,沈阳的天才是蓝的,水才是青的。现在沈阳的老工厂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公寓和写字楼。那群人数庞大的工人们呢?他们在这个论资本讲学历的年代默然。

市场经济是好的,飞速发展,按劳分配,凭脑力吃饭。也许是吧。

我小学时曾参加过一个语数补习班,那是1999年。班级开设在南站附近,靠近铁西区边缘的一家濒临倒闭的自来水厂。厂里周末连条看门的狗都没有,就有一位看大门的老头,无精打采得仿佛是被这半死不活的工厂传染了一般。他偶尔在院子里晃悠一会儿,拿拖把象征性地在男厕所那满是污水的地上写意地划拉几个来回。

课间,我们就在大院里游戏。我们在煤堆上嬉闹,踩过发出咯吱咯吱噪音的灰白色的煤渣子。用被遗弃的镐头和铁锹玩耍,拿报废的轴承和钢珠打弹子,少不了蹭上满手又难闻又难洗的油污。

南站的铁路线上偶尔会驶过运输火车,上面排满了也许是最后一批生产的坦克。我们冲着那些绿色钢铁和炮筒欢呼,殊不知那远去的火车,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3 ) 不是影评只是流水帐

认识张猛一年了,今晚重逢,他笑着说:“前两天翻工作照,发现咱俩还有合影,上次见面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当然没什么印象,我只是一个小记者,恰好喜欢《铁西区》,恰好是工人的儿子,恰好迷恋机床的汽油味、恰好曾在破败的电影院里斗殴追逐……恰好看了剧本很喜欢,恰好被派去探班……于是恰好在一张照片里,

张猛说这话的时候,一如既往,盘腿在凳子上,他那三岁半的女儿玩着IPAD2 上的钢琴,旁边的制片教的曲子,正是《钢的琴》里最简单的那个曲子。

关于这部电影,很多人说过很多话,相信上映后,会有更多人说,我就不凑热闹了,只想记记流水帐。

去年夏天,应杂志要求去访问他,当时张猛住在周围都是进城务工者的城市边缘带的一个破招待所里,一路所见,都是端着搪瓷碗大口拨饭、大嚼馒头的面孔,当时就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导演啊?

到了他的房间,发现,原来剧组没钱,只好拼命开酒店空调,胶片就在空调下面……我们几个人哆哆嗦嗦在房间里扯淡。

那晚喝酒,他回忆起过去的生活,讲到在中戏的遭遇,讲到小时候对电影的迷恋,以及毕业后做舞台美工的不堪……那些故事说起来云淡风轻,听得我兴奋异常。已我浅薄的采访经验,大抵可以得出结论,张猛是个人,不是人物,是个人,正常的人,只是恰好当了导演,想当导演。中间出来去洗手间的时候,给秦海璐发短信,说“我喜欢张猛,这家伙真棒”。秦海璐一如既往的语调回复了一条:“那当然”。透着股子东北腔的骄傲。瞬间,这种骄傲就感染了我。

也是那个晚上,看到了《钢的琴》,凌晨两点,剪辑的电脑还发烫,张猛和工作人员已经困得东倒西歪,我醉眼迷离…

后来看完全片,首先问他,这片跟库斯托利卡有什么关系……他说,库是谁?直到今年过年,他才和一群人一起看了《地下》,发现果然有类似味道。

不过,境遇是不同的。张猛带着《钢的琴》剧本参加上海国际电影创投会时,其实是因为有免费机票和住宿,可以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转转,没想到拿了个大奖回去。那个时候,他连酒店里上网都没钱,只赶插上网线搜到东西,立马拔了网线……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这是个超级艰难的剧组,资金捉襟见肘,秦海璐“仗义疏财”,而张猛酒后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这片是拍给工人阶级的。是啊,过去工人阶级是老大哥,短短20年光景,工人阶级就成弱势群体了。如果你仔细看,不难发现片中诸多符号化的指代。

今晚再问他,这一年感觉如何,像梦吧。张猛点点头,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部戏会如此艰难,但拍完后会有这么多人喜欢,第一次见面,他就说,如果再这么拍一部戏出不来,就不干了,回家陪老婆孩子。现在,他终于不用这样了,但是他和制片、助理兄弟几人,因为这个戏累出了大病,他甚至得去韩国做手术。

晚上张猛讲到一个段子,拍戏结束后,想给崔永元看看片子,正好崔在东北,制片说,你得带点礼物啊,他花仅有的180块钱,买了两条烟,裹着塑料袋专程拜访……如今,崔永元说,把那钢琴弄来,留在他那,跟那些老火车头摆在一起。

一年过去,《钢的琴》放映满场,张猛自己都买不到票,只好站在过道里看,结果被工作人员驱赶……他说自己是导演人家也不信。

前段时间,有天晚上跟阿诺喝酒,这家伙醉醺醺靠在我身边说:《钢的琴》,就他妈是我理想中的电影。我拼命的点头,对我来说何尝不是呢。不是说影片有多好,只是想说,我们就想拍这样的中国电影,可以留在电影资料馆里,等到若干年后再放,依然能满场……

这件事,想想就挺美好的。

 4 ) 香江北望《钢的琴》:劳动的美学、社会主义理想、与工人阶级意识


荷马的时代,人们向奥林匹亚山的诸神献上表演;而今天人们为了自己而表演,自己已变得很疏离陌生,陌生到可以经历自身的毁灭,竟以自身的毁灭作为一等的美感享乐。这就是法西斯主义政治运作的美学化。共产主义的回应则是让艺术政治化。
                           —瓦尔特•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结语


康文署今年的中国电影展,海报上排在首位的主打,是《钢的琴》。
香港和东北,这看似相隔万里的“华夏边缘”的两端,如何能够链接起来?

早在1997年,来自东北沈阳的艾敬就有传唱全国的民谣“1997快些到吧!我就可以去香港”;在陈果的《榴莲飘飘》中,秦海璐扮演的妓女从黑龙江来到香港,挣了钱再回到东北,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生于辽宁鞍山的许鞍华,更是在《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中塑造了来自东北小城的姨妈,在大城市上海遭遇的种种幻灭,最终不得不回到自己“破败”的故乡。有人问许,将鞍山拍的那么破败,是不是在诋毁自己的故乡,许说,自己80年代回过一次鞍山,看到的就是电影中那样……

于是,在当代中国的社会变迁中,从香江北望中国东北,成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寓言:从艾敬、陈果、到许鞍华,我们看到一次文化和精神的“出走(exodus)”,看到由东北换喻的社会主义中国的远去。而我想问的是,当我们再次穿越时空,从香江北望,是否会有不同的可能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等《钢的琴》这样一部作品等的太久了。

2009年年底,我将硕士毕业论文的田野地选在了钢城鞍山,于我来说,这是在经历了漫长的理论旅行后对故乡的一次再发现。在一个下岗老工人家里,他站在自己巨大的书架前跟我说,“当年的感觉就跟离婚一样,过的好好的,无缘无辜就离了,而且卷走了所有家产,邓小平在深圳画了一个圈,就是给我们判了个死刑。”老工人用寥寥数语穿透了历史的真相。这就是《钢的琴》的开始,一次离婚,和一场葬礼:

“那什么,让老人加快脚步吧”“加快脚步去哪啊?”“你管他去哪的!”

葬礼是个喜丧,工人们想吹《三套车》,让老人在冰河上再跑一会,家属们却想要高兴一点的,于是一曲步步高、一个大火球,在巨大工业废墟上搭建起简易的灵堂,我们就这么敲锣打鼓走进了新时代。自此,工人阶级不再是历史的主体,而成了历史的包袱。于是,在工人的物质废墟上,主流的表述又给他们覆盖上一层精神的废墟。工人阶级的没落不仅仅是“落后”体制的结果,更来自本身“智力和道德的缺欠”。工人成了改革开放的废品。对于毛时代的怀旧,只不过是历史的幻觉。

我们听过太多类似上面的叙述,而《钢的琴》试图给出了一个不同的答案。社会主义的三十年对于工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仅仅是国家资本主义的工业化历程么?他给我们留下怎样的遗产,这些遗产真的死去了么?在这个超现实的集体造钢琴的故事里,蕴藏了许多从历史面向未来的可能性。

 “咱们工人有力量”,我们都熟悉这句口号,可工人的力量在哪里,我们是否知道,是男性气质么?是工人的社会地位与福利么(有论者认为,中国社会主义的工人阶级,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城市中产”)?
 
钢的琴讲了一个回归劳动的故事。工人的力量,正体现在劳动實踐之中。陈桂林为了给小圆造一架钢琴,带着工友们回到铸造车间,开动车床,制作沙箱,使得工厂在工人自己的手中再次运转起来。作为个体被抛入历史的工人们从各自相似却又不同的命运中回到工厂,回到了集体之中。这个“超真实”的故事透露了某些“真实”的社会主义理想:生产不是为了榨取剩余价值,工人了解自己的生产工具、了解劳动过程、了解自己的产品,从共同的劳动中获得尊严。

本科2年级的时候,我作为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的学生被送入车间,跟老工人们学习。去之前,我们这些刚刚学了钢的热处理论、能看懂三相晶图的“大学生”们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可进了车间,才发现书本上的东西工人们都懂,而车间里的一切,我们都不懂。我们从头学起,车工、钳工、铸工、焊工……车刀与零件如何配合,如何确定进刀量与转速、如何选择沙箱、做沙模、浇注、成型……直到在工人们手把手的指导下,我们浇注出了自己设计的产品。记得我想在一块圆饼上浇注图案并刻字,自己觉得工艺不可行,决定放弃,一个老工人对我说,铸造是门艺术,工艺是人发明出来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于是,在他的指导下,我真的让铁水凝固成细密的文字。这像极了片中汪工说的那句:“见了困难就退缩,那不是我们工人阶级!”

汪工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是这个工人团体的一员,在这个集体劳动中完成自己的分工——看文献,画图纸,他并非因“知识”而成为某种“统治者”。通过造钢琴,不同的劳动者们再次团结在一起,成为一个共同的“阶级”。在這裡沒有“勞心“與”勞力“者的社會差別,有的只是不同形式的勞動合作。这与冯内古特在《自动钢琴》中看到的未来正好相反,在这部出版于1952年的长篇小说中,冯描绘了一个生产自动钢琴机的未来世界,当时几乎所有的工作都可以通过机器完成,手工劳动变得多余。社会分化成两个阶级——精通技术和管理、只需动脑不需动手的富有的上层阶级,和那些由手工劳动者组成、相对贫穷的下层阶级。一个叫做“鬼魂衫”的革命组织试图打破这种社会格局……

在中国成为世界工厂与富士康连跳的今天,从社会主义的废墟中挖掘出面向未来的另类可能性,也就具有了现实意义。社会主义“未完成”的劳动理想,与现代资本主义工业中将人像螺丝钉一样拧进流水线中,变成机器的一部分,是截然不同的。在机器消灭手工业者的维多利亚时代,卢德份子的回应方式是捣毁机器;而“亚当斯密在北京”的时代,所谓的“技术革命”将人变为机器的一部分,成为机器无法代替的那“最灵巧的双手和眼睛”,于是,后工业时代的卢德份子只能通过捣毁自己身体的方式来使机器停转……而社会主义的卢德份子对此说不!

除了劳动,我们同时在思考的是,在社会主义实践的历史中,艺术的功能是什么?张猛镜头里的工人形象总是与文艺脱不了干系,《耳朵大有福》中的王抗美是当年宣传队里长征组歌的领唱,《钢的琴》中的陈桂林是乐器外语样样精通的乐团团长。在这里,艺术家与工人,并没有一条清晰的界限,劳动与演奏,也不见得必然分离。可以说,王抗美与陈桂林,只是社会主义庞大文化工业流水线上出来的两个普通的“标准件”,在这种生产中,艺术之于他们的并非单纯的“技艺”,而是经由艺术所释放出来的人的主体性。在工人阶级的历史崩塌后,这种主体性在工人的日常生活中以惯习的方式幸存下来,却不得不时时经受与市场经济大众文化的剧烈交锋。王抗美的“长征组歌”,无时无刻不在流行音乐与二人转的“混响”之中,陈桂林也要以吹啦弹唱的“技艺”为生……(这是需要进一步理清的大问题……)

《钢的琴》可以看作对《铁西区》的一个回应,看做对《24城》的一个拨乱反正。这部小成本歌舞片,超越了《铁西区》那种小知识分子式的悲观主义,更超越《24城》对历史轻蔑的拼贴和景观化处理,而赋予了工人前所未有的主体性和行动力。张猛对于工人历史命运的同情,对于工人阶级主体性与尊严的理解,超越了贾樟柯和王兵。

由香江北望,让我们也跟随张猛的革命乐观主义,从智识的悲观中解脱出来休息一下,将权力交给想象for a moment。今天劳动者能造出一架钢琴,明天也要造出一新世界。

 5 ) 钢的琴-电影原声

看完电影,就琢磨下原声带。
  片中配乐极其精彩到位,动听的插曲不但充满了浓郁了异国风情,更给观众一种如看音乐电影般的错觉。片中不但充斥着大量东欧的歌曲,中国80年代初流行的如《张三的歌》、《心恋》、《跟往事干杯》等曲目更以点题加诙谐的方式出现在影片的各个段落,令观众看片的同时更过足了耳瘾。最令人意外的是就连《超级玛丽》这样的游戏歌曲也作为插曲出现在了影片中,并且该曲目还十分巧妙地起到了承上起下连接剧情的作用。
  导演张猛对影片中的配乐要求得十分严格,每一处配乐他都希望能做到完美,所以他能料想上映后反响应该不错。“不过为了他这股追求完美的劲儿,我们可是费尽心思去和别人谈版权,关于版权的合同我们都谈了几十个,就连《超级玛丽》我们都是专程去到日本与任天堂公司签订的使用版权。”
用45首经典歌曲的联唱塑造了影片怀旧浪漫的情怀。俄罗斯摇滚大鳄“柳拜”乐队、德国天团“17嬉皮士”,以及贝多芬、瓦格纳等古典音乐大师的作品。

http://event51.wanmei.com/radio/201107/music_film/index.htm

 6 ) 一个婚礼和四个葬礼/爸爸们认为双手创造一切

一、“一个婚礼和四个葬礼” 在咱这地界儿,被贴上“文艺片”标签的《钢的琴》虽死犹荣——死是指票房方面。片子还没上映就已经被“交口”(注意两个字的顺序,不是BJ),赞叹声震耳欲聋。性格乖僻如我,很怕热闹,一块地方吵吵的人太多,我便远远走避了。其实这样不好,天安门固然挤满虔诚看升旗的老乡,西湖断桥也同样要被游客踩断,我也许躲过升旗仪式,却可能错过西湖。两三个月过去,等到这部片子彻底退出热门话题的行列,加上有同学私信力荐,我才终于去看它。看完吐一口气,感觉有点像张岱说《西湖七月半》:“岸上人渐稀渐薄,顷刻散尽矣。吾辈始舣舟近岸,断桥石磴始凉。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 “影评人”该说的话,关于叙事、镜头什么的,大家都差不多说尽了,不赘述。当初片方为了宣传,掀起一场改名风波,《建琴大业》、《郭德•钢的琴》云云,其实按剧情可取别名叫《一个婚礼和四个葬礼》。一个婚礼不必说了。四个葬礼:片头一个葬礼,陈桂林老爹的葬礼,两根大烟囱的葬礼,再加上:全片就是让大家围观一个逝去时代的葬礼。 片头第一个葬礼有段很好的对话点题: 孝子:这曲子(俄罗斯送葬歌《三套车》)太痛苦了,不行,老人听了步伐得多沉重啊! 女:知道了,叫老人加快步伐! 陈桂林:走那么快去哪儿啊? 女:你管她去哪呢。 陈桂林:……好,那咱来个《步步高》。 这场葬礼活脱脱是个暗喻。城市、国家各方面建设都要加快步伐,但是“走那么快去哪儿啊”?——你管它去哪儿?!陈桂林这群人走得慢、被落下了,本片就是为“走得快的”和“走得慢的”唱出的挽歌——不要哀哀戚戚的调子,要幽默、要欢快,要《步步高》,不然听了步伐得多沉重啊! 陈桂林之“造”琴,亦有两种讽刺意义:“无产阶级”工人们费劲巴力要做的钢琴是“资产阶级”的象征;小元的富爸爸靠造假药发财,赢走陈桂林妻儿,穷爸爸陈桂林则要靠造一架“假”琴,把女儿夺回来。认真到极点就是黑色幽默,把最凄惨的生活嬉笑着来过,从这个角度来说,本片有了一种卓别林式的悲壮,陈桂林陪小元弹奏纸板钢琴,并与女儿一起假装听到乐曲,父亲脸上保持从容微笑,但谁都知道他心里流血。这个段落的隐痛与美妙,就像匈牙利人莫里兹的短篇故事《七个铜板》(故事全文附在后面,据说当初是语文课本中的内容,未知是哪个版本的课本)。 二、他们认为双手创造一切 现按下正事不表,暂叙闲话。我也说说俺家人:十分荣幸,爷爷、父亲、舅舅、大姨都是光荣伟大的统治阶级一员:工人。其中爷爷、父亲与大姨同属一个大机械厂。电焊工大姨曾是该厂厂花,高大俊俏,眼睛顾盼生辉,两条大辫子儿臂粗,一走道在背上晃,工程师爷爷到八十多岁还常提起大姨当年的艳光照人。大姨父是画油画的,也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儿,画框子都自己钉。此人狡黠多智,我上小学时到他家度暑假,他得意地展示他给自己书桌做的“消息儿”:探手摸进隔板上的洞口,方可拨开机关。后来我才明白这一手可能是学齐璜。 我家里到处是这几位工人们的工余作品:父亲手工做的铁锅锅盖,舅舅用折叠椅给姥姥改装的轮椅,大姨焊的床架,姨父打的书架…… 几十年前女孩择婿,“手巧”是一大考量标准。父亲与母亲婚房中摆放的五件组合家具,均由他自己打制:弹簧床、九个抽屉的书桌、带玻璃门的书柜、带左右开门的大衣柜、可摆设装饰物件的梳妆柜(去年姨家迁居,姨父作画之余,以六十多岁高龄亲手刨木头、上油漆,也打了一套家具);小时父亲为教我学认时间,用木头做过一只钟,三根针可随意拨动,他拨一个时间,让我读一个;我上学后,他给我做双肩背书包,里外好多精细的小兜,装着拉链,但当然不如同学们在商店买的印机器猫的书包漂亮,我常不好意思背出门;到了我该骑自行车的年纪,父亲从旧货市场分别买回破车架子、旧轮胎、车座子,组装到一起,重新擦洗上漆,又收罗铁条编成一只车筐,电焊工大姨带着焊枪来,把车筐焊在拼接成的车上。这辆车我骑了七八年,因车筐模样奇异,估计贼们怕偷回来没人买会砸手里,车子始终不丢;父母当然也都会做衣服,直到上大学,我的多套衣裤都诞生在家中缝纫机下,17岁第一次与男生约会,穿的是母亲缝制的格子连衣裙;高中时家里买房,父亲没有请装修队,自己买回瓷砖、石膏线等,用几个月的时间,完成80平米单元房的全部装修。 ——那代人认为靠一双手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生活中一切因经济窘困造成的窟窿,他们都想用手工弥补。这信念其实没错,女娲补天的时候,不自己炼五色石难道拉着耶和华一起团购或者去沃尔玛买吗?当年用小高炉炼钢、产量超英赶美的坚定乐观,以及陈桂林相信用手可以做出钢琴,亦庶几相似。然而,这种信念当然会被“发展”的滚滚车轮碾碎。陈桂林这样的人可爱吗?如果你也有那样一个爸爸,你会知道。 不过王小波也曾在他的《域外杂谈•农场》里这样描述美国人:“……自己用的机器坏了,送给别人去修就是耻辱。不仅是因为钱被人赚走了,还因为承认了自己无能。我们到一位吊车司机家做客,他引以为自豪的不是那台自己的价值三十万美元的吊车,而是他的修理工具。那些东西都是几百件一套的,当然我们看了也是不得要领。他还说,会开机器不算一种本领,真正的本领是会修……在美国待了几年,我也受到感染。我现在用计算机写作,软件是我自己编的,机器坏了也不求人,都是自己鼓捣。这么干的确可以培养自豪感。”这充分说明资本主义社会极大发展之后,“但凭一双手、万事不求人”再次成为流行准则。陈桂林们如果等得到那一天,会变为让闺女无比自豪的牛逼爸爸。 ……2009年,未来女婿小薛到我家过年,父亲提前一个月打造了一张超长木床,专门适合小薛的超长身高。2010年,我与小薛决定在京城住下。父亲提着他的全套木工、电工工具箱进京,到了我与人合租的小屋(两室一厅中一个单间),他连坐都不坐,就开始进进出出检查水龙头、水表、电路、开关、电闸盒;他用冲击钻在墙上打洞,从屋里拉出一根电线到阳台,接上节能灯管;又和了一盆白灰腻子,把墙上有碍观瞻的钉子洞挨个儿堵死(若不是我拦着,他可能会把半面墙重新粉刷一遍,因为墙上有前位租客留下的脑油印子)……小薛不敢坐,跟在他身后转悠,只有打下手的份儿。我下厨炒菜,烧冬瓜丸子汤,父亲洗手吃饭,眼睛仍在不停四处打量。 他临走前,留下备好的一整套工具——扳手、改锥、榔头、梅花刀、十字刀、试电笔、黑胶布、铁卷尺、N米电线……肃容对小薛说:“有不会用的,打电话给我。”然后很轻松似的呼一口气,拎着自己的工具箱下楼,搭晚班火车回乡去。 在《钢的琴》影片结尾,小元坐着新爸爸的雪白宝马莅临破烂工厂,来为旧爸爸弹奏一首钢琴曲,我知道等小元结婚的时候,老陈一定会拎着工具去巡视女儿的新房,检查电路和水管。没办法,爸爸买不起钢琴更买不起房,爸爸唯有这一双手了。 附: 《七个铜板》 [匈牙利]莫里兹•日格蒙德(Móricz•Zsigmond) 穷人在想哭的时候也是常常笑的。 穷人也可以笑,这本来是神明注定的。 茅屋里不但可以听到呜咽和嚎哭,也可以听到由衷的笑声。甚至可以说,穷人在想哭的时候也是常常笑的。 我很熟悉那个世界。我父亲所属的苏斯家族的那一代经历过最悲惨的贫困。那时,我父亲在一家机器厂打零工。他不夸耀那个时代,别人也不。可是那时候的情景是真实的。 在我今后的生活中,我再也不会像在童年的短短的岁月中笑得那样厉害了,这也是真实的。 没有了我那笑得那么甜蜜、终于笑得流眼泪、笑到咳嗽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红脸盘儿的、快活的母亲,我怎么会笑呢。 有一次,我俩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来找七个铜板,就是她,也从来不曾像那一次笑得那么厉害。我们找寻那七个铜板,而且终于找到了。三个在缝衣机的抽屉里,一个在衣橱里……另外几个却是费了更大的劲才找出来的。 头三个铜板是我母亲一个人找到的。她希望在缝衣机抽屉里再找到几个,因为她时常给人家做点针线活,赚来的钱总是放在那里面。在我看来,那个缝衣机抽屉是个无穷无尽的宝藏,只要伸手就能拿到钱。 因此,我非常奇怪地看着我母亲在抽屉里边搜寻,在针、线、顶针、剪子、扣子、碎布条等等中间摸索,又突然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它们都躲起来啦!” “谁呀?” “小铜板哪。”我母亲笑着说。她把抽屉拉了出来。 “来,我的小乖乖,不管怎么样,我们得把这些小坏蛋找出来。呵,这些淘气的,淘气的小铜板!” 她蹲在地板上,把抽屉放下来,真像是怕它们会飞掉。她又像人家用帽子扑蝴蝶似的突然把抽屉翻了个身。 看她那个样子,叫你不能不笑。 “它们就在这儿啦,在里头啦。”她咯咯地笑着说,不慌不忙地把抽屉搬起来,“假如只剩一个的话,那就应该在这儿。” 我蹲在地板上,注视着有没有晶亮的小铜板悄悄地爬出来。可是,那儿没有一样东西蠕动。事实上,我们也并不真的相信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我们彼此望望,觉得这种儿戏可笑。 我碰了碰那个翻了身的抽屉。 “嘘!”我母亲警告我,“当心,会逃走的啊。你不晓得铜板是个多么灵活的动物,它会很快地跑掉,它差不多是滚着跑的。它滚得可快哪……” 我们笑得前仰后合。我们从经验中知道一个铜板多么容易滚走。 当我们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又伸出手去翻转抽屉。 “哦!”我母亲又叫起来。我吓得连忙把手缩回来,好像碰到一只火辣辣的炉子。 “当心,你这个小败家精!干吗急着把它放走呀!只有它藏在下面的时候,它才是属于我们的呢。让它在那儿多呆一会儿吧!你瞧,我要洗衣服,得用肥皂,可是肥皂起码要花七个铜板才能买到,少一个就不行。我已经有三个了,还差四个。它们都在这小屋子里,它们逗留在这儿,但是它们不喜欢人去惊动。假如它们生了气,它们就一去不回了。当心,钱是很敏感的,你得很巧妙地对付它,要毕恭毕敬地。它像少妇一样容易气恼。你不是会唱迷人的曲儿吗?也许我们可以把它从它的蜗牛壳里逗出来呢。” 天晓得我们在这唠叨不休的谈话中间笑得多起劲。不过那的确是非常好笑的。 铜板叔叔快出来, 你的房子着火啦!…… 我一面说,一面就把它的房子翻过来。 下面是各种各样的破烂儿,就是没有钱。 我母亲噘着嘴在乱翻,但是毫无结果。 “多可惜呀,”她说道,“我们没有桌子。假如把它倒在桌面上,我们就可以做得更隆重了,并且我们一定会从下面找到一些什么的。” 我把那堆破烂儿抓在一起,放回抽屉里。这时我母亲正在寻思。她绞尽脑汁想她是不是曾经把钱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但是她什么也想不出来。 不过,我的心里倒动了一个念头。 “亲爱的妈妈,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铜板。” “在哪儿,我的孩子?我们快把它找出来吧,别让它像雪一般融掉。” “玻璃橱里,在那个抽屉里。” “哦,你这倒霉孩子,亏了你早先没有说出来!不然,这时一定不在那里了。” 我们站起来,走到早已没有玻璃的玻璃橱前,还好,我们在它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铜板,我知道它一定是在那里的。这三天来,我一直准备把它偷走,就是不敢。假如我敢偷的话,我一定拿它买了糖啦。 “得,我们已经有四个铜板了。打起精神来吧,我的小宝贝,我们已经找到一大半了,再有三个就够了。我们既然花了一个钟头找到了这一个,到下午喝茶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找到那三个了。尽管那样,在天黑以前我还可以洗不少衣服呢。快点儿吧,也许其余的抽屉里都有一个铜板呢。” 每个抽屉里要都有一个可好了!那就真的了不起!这个老橱柜在它年轻的时候曾经收藏过很多东西。但是,在我们家里,这个可怜的家伙却不曾放过很多东西;难怪它变得那么破烂,生了虫,到处是窟窿了。 我母亲对每一个抽屉都唠叨一番。 这一个抽屉豪华过一阵!那一个从来没有过东西!这一个呢,永远是靠借债度日的!唉,你这缺德的可怜的叫化子,你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么?这一个不会有什么东西了,因为它在守护我们的穷神。假如现在不给我一点东西,你就永远别想有一点东西了,这是我惟一的一次向你要东西!“瞧,这一个最多!”她笑着叫道,拉出那个连底也没有了的最下一层的抽屉。 她把它套在我的脖子上,于是我们坐在地板上,放声大笑。 “别笑了,”她突然说道,“我们马上就有钱了。我就要从你爸爸的衣服里找出一些来。” 墙上有些钉子,上面挂着衣服。你说怪不怪,我母亲把手伸进头一个口袋,马上就摸到了一个铜板。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瞧,”她叫道,“我们找着了!我们已经有多少啦?简直数不过来了!一,──二,──三,──四,──五,──五个!再有两个就够了。两个铜板算什么?算不了什么。既然有了五个,另外两个没有疑问就要出现的。” 她非常热心地搜寻那些衣袋,可是,天哪,什么结果也没有。她一个也找不出来了。就连最有趣的笑话也没法把另外两个铜板逗出来了。 由于兴奋和辛苦,我母亲的两颊已经泛起两朵红晕。再不能让她干下去了,因为这样会叫她马上害病的。这当然是一件例外的工作,谁也不能禁止谁找钱哪。 下午喝茶的时候到来了,又过去了。夜不久就要来临。我父亲明天需要一件衬衫,可是我们没法洗。单是井水是洗不掉油污的。 这时,我母亲拍了拍前额。 “哦,我有多么傻!我就不曾看看我自己的衣袋!既然想起来了,我就去看看吧。” 她去看了一下,你相信么,她真在那里找着了一个铜板。第六个。 我们都兴奋起来,现在只缺一个了。 “把你的衣袋也给我看看,说不定那儿也有一个!” 我的衣袋!我可以给她看的,里边什么也没有。 到了晚上,我们有了六个铜板,可是我们真好像一个也没有一样。那个犹太人不肯放账,邻居们又像我们一样穷,也不作兴去向人家讨一个铜板啊! 除了打心坎上笑我们自己的不幸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时,一个叫化子走了进来。他用歌唱的调子发出一阵悠长的哀叹。 我母亲笑得几乎昏过去了。 “算了吧,我的好人,”她说道,“我在这儿糟踏了整整一个下午,因为需要一个铜板。少了它就买不到半磅肥皂。” 那个叫化子,一个脸色温和的老头儿,瞪着眼睛看着她。 “一个铜板?”他问道。 “是的。” “我可以给你一个。” “这还了得,接受一个叫化子的布施!” “不要紧,我的姑娘。我不会短少这一个铜板的。我短少的是一铲子土,有了这,就万事大吉了。” 他把一个铜板放在我的手里,然后满怀着感恩的心情蹒跚地走开去了。 “好吧,感谢上帝,”我母亲说道,“再没有……”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大大发出一阵笑声。 “钱来得正是时候!今天再也洗不成衣服了。天黑了,我连灯油也没有!” 她笑得透不过气来。这是一种可怕的、致命的窒息。她弯着腰把脸埋在手掌里,我去扶她的时候,一种热呼呼的东西流过我的手。 那是血,是我母亲的血,是她宝贵的、圣洁的血。我的母亲呀,就连穷人中间也很少有人像她那样会笑的。(完)

 短评

作为东北工业区长大,工人家庭中的一员,看的过程中一直在流泪。砖墙、烟囱、下岗、厂房、硬碰硬、俄罗斯老歌、生锈的车间、失落的包工头、不卑不亢的父亲、埋在机床里的文艺梦,满含情怀,以及底层的、穷途末路似的智慧。一个阶级的倒掉,工厂之子的挽歌。比想象更荒诞的,是他们那个卑微的梦。

7分钟前
  • 坦克手贝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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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带母亲去电影院看过的第一部电影。男主角终于做成了一架钢琴,但还是没有能留住女儿。人生里会有很多事,用力去做,即使没有抵达圆满的结果。就像是片中,工厂那两声巨大的爆破声,两根坍塌的大烟囱。

8分钟前
  • 不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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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大梦想,那个钢琴对于父亲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是一个自我实现的过程。既然婚姻失败、事业无成、养儿无望,那我们就一起来造一架钢琴吧!王千源,我终于记住了你的名字,好好加油!

12分钟前
  • 薇羅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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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还好,拍到后半部就有点泄劲了,叙事有点散、节奏有点乱,太多不必要的转折跌宕,反而没能形成有效的高潮,结尾欲振乏力,比较可惜。

13分钟前
  • 易老邪
  • 还行

作为工人家庭出生的孩子,我看的心酸死了。这爸完全就是我爸,从前他也特别喜欢在家里,一边做菜一边唱苏联歌,拿厂里的零件给我做各种小玩意。现在他老了,我不在身边。真想我爸,内牛满面的想我爸。

16分钟前
  • 亚比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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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耳朵大有福》的该看看《钢的琴》,这导演还是那么喜欢和时代保持着审视的距离,却又那么懂得笑看被遗忘的底层人生,喜欢那种独特的幽默,喜欢那些沉稳而没完没了的镜头平移(包括一次下沉),喜欢动不动就有苏联人在唱,喜欢听话的大狼狗。没想象中那么库斯图里卡。

18分钟前
  • 老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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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我呗,二了吧唧,你干啥我跟着你干啥。”“你二吗?”“就你看我不二呗~”这是我听过最朴素最真实的爱的表达。

22分钟前
  • Hey Joh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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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怎么豆瓣评分会这么高!!!是我太庸俗吗?!?!

27分钟前
  • 牧羊少年奇幻旅
  • 还行

看了《钢的琴》,觉得中国电影还是有希望的;但是这样的片子要是进不了院线,那中国电影是真的没希望了。【电影资料馆】

32分钟前
  • 奇爱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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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首次买票看电影献给《钢的琴》。这是一部有生命的电影,荒诞中存在着真实,疏离感中包含着不愿触及的过往。可能不太容易被普通观众接受,不知能收获多少票房。如果把拍摄根本不会走进院线也不用走进院线的xx献礼片等的资金用在扶植这些导演身上,国产文艺片的未来会好很多

33分钟前
  • 乔栀子
  • 还行

不喜欢。笑点太低了。整片乱乱的,我明白他想拍成什么样,但是差远了。配音实在是难以忍受,效果很差,韩国女的还强奸嘴唇。人物虽然也有不少,但太浅了。本来想给三星,但是影院中一些观众哈哈大笑,然后无比厌烦,再加上无数人的热捧,以致让我难以对这个片子有好感。

37分钟前
  • Chris 一切由无聊开始
  • 较差

小時候我的琴譜丟了幾頁,問同學借來一本,我爸熬到很晚照抄了一份重新粘在琴譜里,每一個字都是照著印刷體寫的,而他平時寫字都那麼潦草。這片子還可以更好些的,我喜歡王千源。

40分钟前
  • 让保罗切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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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迟钝!中国原来也能拍出这么不俗的写实电影,难得的是剧本台词毫无废话,实在。王千源简直了,小人物也有大悲悯和情怀呀。真的是错过了支持票房,我有罪

43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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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奇特的一部作者电影,而且丝毫不沉闷……导演一定非常喜欢库斯图里卡和黑泽明……

44分钟前
  • 张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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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为止,今年国产影片最佳。平民的悲喜,咱们工人有力量,男人同样有力量。依然是张猛擅长的黑色幽默,还有他的苏联情结。顺带还回忆了一整个工厂时代,里面的情怀是只能亲身体会的。一个给赵本山写小品同时喜欢塔可夫斯基的张猛,献上最混搭的中国式幽默。非常统一的镜语,结尾略过度。

48分钟前
  • 桃桃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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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电影这事还是得有点个人情怀,本片从导演技巧(平移镜头加前苏联配乐很“库斯图里卡”)到群戏表演,都将主创的才情发挥到了极致。作为一部记录时代变迁与小人物梦想的杰作,《钢的琴》必将是年度华语十佳之一,尽量去影院支持吧。也希望影院大佬们相信口碑的力量和国内观众的欣赏水平,保证排片。

53分钟前
  • 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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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的琴》确实算是一部十分优秀的国产电影,故事、情节、演员、导演、配乐,尤其是场景和色调讨我喜欢。但……节奏控制得并不算好,有些段落有些松散不够集中;笑点有,但总觉缺些什么。评分如此之高,我想……更多的是大家对于在这种大环境下出现一部表现不俗的国产电影的一份鼓励。★★★☆

54分钟前
  • Q。
  • 还行

刚才看了《钢的琴》,在黑暗中流干了眼泪,原来我会嫉妒山西出了个贾樟柯,现在不嫉妒了,终于也有关于东北的好看的电影了。

56分钟前
  • 丁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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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物:钢琴,视觉母题:工厂。当某些内地导演忙于抢占道德制高点,行使投机之实。我们要庆幸,张猛选择了他所熟悉的人和事,那座充满感情的工厂和城市。哪怕他站在破败的工厂废墟,也比自称站在喜马拉雅山顶的货色要高大,值得我们去尊敬。因为,这才是一个电影人和创作者的尊严

58分钟前
  • 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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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只能造出钢铁侠,中国人却能造出钢的琴。今年看过的最佳国产片,中国式苏联片。张猛的前苏情怀很浓啊,音乐和画画渲染极富感染力,能利用道具设计画面和讲故事,台词从演员嘴里出来后处处流露着真性情的幽默,又不乏淡淡的忧愁。

1小时前
  • 大奇特(Gri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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