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之春

全程屏息，心如刀割。

嚴格來說，柬埔寨是沒有四季的國度，身處熱帶地區，常年高溫只有夏天，6-11月為雨季。起初我以為，片名的“春”代表著某種情景，可能象徵著勝利；可看到最後情緒依舊沉重。

故事分為五個章節，由兩條支線匯總。

作為金邊曾經最美的地方，萬谷湖旁是富人和窮人共用的家園，但是2007年萬谷湖開發計劃卻毀了這一切。在未獲得原住居民同意的前提下，土地被開發商直接剝奪，不顧阻攔地填湖灌沙，就連員警也站在當權者那邊欺負著社區的窮人們，衝突中多人死傷、過半房屋被拆毀。社區居民阻止起來，用他們的肉體反抗、聲嘶力竭，其中就有媽媽軍代表人物波芙和範妮。

另一邊，關心百姓疾苦、奔走在社會運動前線的僧人索法斯，被寺廟高層列入了黑名單；他不被批准去法院旁聽，也不被允許再參與任何抗議行動。“佛教我們愛，是要我們去拯救人民的。”可是關心公平公正的索法斯，卻被冠上壞和尚的惡名，僧侶協會聯合員警一起通緝抓他；最後無奈他只能逃往美國避難。

機緣巧合之下，萬谷湖反抗人群和索法斯相遇了，他們共同目睹了本該保護百姓的員警的暴行，也都經受了迫害但仍然堅持。

影片真實記錄了那些殘忍的畫面，下層人士喪失的尊嚴和人權、被高壓水槍攻擊被電棒抽打，執法部隊羈押婦女老人（其中有一位勇敢的坤奶奶令人印象深刻），嚴禁他們發生呼喊訴求。最最痛心的橋段，是波芙被抓後，她的小女兒如出一轍地走上街頭，哭喊著“把媽媽還給我”，一群孩童衝向武裝的軍隊，被推倒摔在地上哽咽……我沒有見過如此真實又喪心病狂的畫面。

從2006到2013年，我們見證了柬埔寨的這段不光彩歷史，在這過程中受傷的人、被毀的家園、權高富貴者虛偽的面孔，歷歷在目卻無力改變什麼。看似獲得了勝利，被抓的人被放出，但付出的確實土地被徵收的代價，美麗的湖泊已經被填滿，還有什麼好值得慶祝呢？

諷刺的有看似為人民說話、喊著“改變”、可最後被席位收買的，乖乖閉嘴的反對黨領導人（2013年已遭到政府解散，現在柬埔寨就只有當權的那一個政黨了）；世界銀行也依舊補助著政府，並沒有兌現對平民的幫助承諾。更諷刺的是影片末段，就連反抗軍自己內部也起了內訌，一部分為保全自己退出了活動、另一部分更加激進，令人惋惜地反目成仇。這場轟轟烈烈的風波最終逐漸淡弱，留下的只有那些懷念的照片，我們不知道在影片外現實中的結局是什麼，但應當去思考的不只是最後的答案，還有其中的善惡、法制和民主自由的衝突等。

如果不大聲說話，別人就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可是大聲說了，然後呢？波芙的臉上增添了歲月的痕跡，她惆悵地望著一片平地，徒留心中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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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告片鏈接//www.youtube.com/watch?v=AJKuCPkshLc

政府官商勾結強拆民居，一個機械爪子伸過來罔顧周邊百姓，部隊鎮壓示威群眾這樣的畫面心如刀割。一開始兩位媽媽團結一心，組織抗議，到最後居然發生到內訌。具體事情應該還做一些深入探討的，可是導演沒有。

索法斯法師用手機拍下視頻作證據，對抗不公義。僧王要求他不可以參與政治，和尚警察通緝他，不允許他去法院旁聽。

映後談時，有人提問，「紀錄片裡面，在示威現場也有一些僧侶在場，他們是在做什麼？什麼立場？」他回答：「其實有些僧侶也是和我一樣的立場，支持我，但是他們不敢發言。」

我問：「像現在這樣政教合一的狀態，會有僧王、和尚警察，面對同樣的議題會有不同立場，僧團內部也有分化，這種體制發展是不是不太好？」他答：「佛陀是人，不是神。生活在世界上、社會上，不可能完全和政治割離，要渡眾生也是。僧王叫我不要參與政治，但是他們的活動也和政府有利益關係，難道他們不是在參與政治嗎？這樣沒有理由禁止我參與政治，大家都離不開政治。佛教用的是和平的方式去解決問題，即使立場不一樣，僧王也並沒有用暴力的方式對待我。」

在这部纪录片里，我们看到了什么？

人性围绕着利益运转。只要从缕清利益从何而来、到何处去，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再怎么违背常理，都能得到解答。

任何崇高的理想都是苍白的，因为它需要人来实施；而人性是脆弱的，在现实面前会遭遇溃败，瓦解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输送利益。

柬埔寨政府之所以打着民主的幌子行独裁的统治，是因为独裁比之民主让他们攫取更多的利益。

人民之所以起来抗争，是因为开发商的开发侵占了他们赖以为生的土地。他们无家可归，只能誓死保卫家园。

反对党领袖虽然不满选举结果（当然是舞弊的结果），最终也不得不列席议会，原因是这样对他们更有利。

运动之所以流产，是因为群众内部起了分歧。之所以有分歧，是有部分革命者获取了利益，而其他革命者没有。

似乎唯有僧侣为了正义一直行动着，不惜违抗宗教领袖的命令。或许只有对他而言，名利是可以置之度外的；只要牢牢站在人民这边，他就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不大声发出抗议，就不会有人听到。正如纪录片里的妈妈所言，叫醒熟睡的人是容易的，但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困难重重。

柬埔寨就是这样一个装睡的国度，怎么办？除了继续抗争，继续牺牲，想不出其他办法。

革命即便失败了，仍然是有用的，这帮助后续的革命积累的经验。

所谓“柬埔寨之春”，大概是要借取“阿拉伯之春”那般的影响；两个“春天”短暂便消逝，告诉了我们贸然进行民主革命，没有扎实的群众基础作为依托，以解决制度改革面临的问题，只能流产。